太原东城,关宁军大营。
关宁军中的几百名大小将领已经集结到了校场上,他们原本是准备去向吴三桂讨个说法的,这些人或者是从辽西迁徙过来的,或者是山西本地人,他们都不愿意离开中原去那荒凉、寒冷、贫瘠的大漠,不过现在吴三桂派了赵六斤来。
赵六斤神情冷漠,望着面前的几百名大小将领久久不语。
“赵总兵,你倒是说句话呀。”
“是啊,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弟兄们可都等着平西王的决断呢。”
看到赵六斤没有说话的意思,关宁军的将领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赵六斤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厉起来,大声喝问道:“你们是不是铁了心不想去大漠?”
“对,我们已经铁了心啦!”
“死也不去大漠!”
“宁可和中央军拼了,也绝不逃去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那是人呆的地方吗?老子死也不去。”
关宁将领们纷纷回应,一个个神情都很激动。
赵六斤凛然道:“可平西王非要你们去呢?”
关宁将领们纷纷闭上了嘴巴,现在的吴三桂虽然已经没有当初镇守山海关时那样威风八面了,可他在关宁军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关宁将士虽然不愿意去大漠,可要是吴三桂非逼着他们去,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吴三桂对关宁军的控制也很严,几乎所有的高级军官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高级军官对他也一直是忠心耿耿,对于吴三桂逃亡大漠的决定,这些将领虽然心有怨言,可远未到因此背叛吴三桂的程度。
要不是对于部下忠诚度有着绝对的自信,吴三桂也不会让赵六斤来做动员。
赵六斤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凛然,关宁军不愧是吴三桂的关宁军,要想让关宁军背叛吴三桂还真不太容易,不过如今箭已离弦,赵六斤已经没办法再把箭收回去了,他只能跟吴三桂死磕到底了。
赵六斤非常欣赏王朴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从来就只有永恒的利益!
关宁军对吴三桂虽然忠诚,可那并不是没有条件的,当这个条件不再存在时,关宁军对吴三桂的忠诚就会轰然垮塌!
那么关宁军对吴三桂忠诚的条件是什么呢?那就是利益,吴三桂能带给关宁军将士利益时,关宁军将士当然会誓死效忠吴三桂,可是当吴三桂无法再给关宁军将士带来好处,甚至反过来强迫他们放弃原有的好处时,关宁军将士还会一如既往地效忠吴三桂吗?
不!
真要到了那时候,关宁军非但不会继续效忠吴三桂,甚至还会反过来和吴三桂做对!
事实上,当吴三桂决定流亡大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自损根基,所以,现在赵六斤要做的其实非常简单,赵六斤现在要做的仅仅只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关宁将士,煽动他们心中的怒火,然后引导这股怒火发泄到吴三桂头上!
赵六斤的目光转向两名守备,凝声吩咐道:“派人守住校场,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这里的任何人都不许擅自离开!”
“是!”
那两名守备明显已经被赵六斤收买,领命去了。
很快,那两名守备就带着大队关宁军从大营里开了过来,把整个大校场围了起来,被围在中间的关宁将领显得镇定自若,他们不认为赵六斤敢耍什么花招,更不认为围住校场的关宁军会对他们不利,毕竟,那可是他们的兵!而赵六斤不过是个外来户而已,在关宁军中根本就没什么根基。
赵六斤大步走到关宁将领中间,朗声说道:“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外来户,原本就不是平西王的亲信,在关宁军中也没什么根基,所以这次平西王才派了我来!平西王派我来就是为了跟大家说一些他不方便说的话,然后再一刀把我杀了……”
“闭嘴!”人群中有人厉声喝斥道,“这家伙在信口雌黄,大家别信他。”
立刻有吴三桂的铁杆亲信意识到事情不对头,试图阻止赵六斤的“胡言乱语”。
“这位弟兄。”赵六斤淡然道,“难道你还怕我说几句话吗?”
“对,听他说下去。”
“仇松,闭上你的鸟嘴,让他把话说完!”
“都他妈的给老子听好了,在赵总兵把话说完之前,谁也不准插嘴,更不准离开,否则老子要他好看!”
好几个关宁将领同时出声喝斥,刚才说话的铁杆亲信不敢再说什么了。
赵六斤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平西王要借我的嘴巴说什么呢?其实就是希望大家放弃家业,跟着他流亡大漠!平西王希望我跟大伙说,大漠上有广阔的牧场和数不尽的牛羊牲口,还有漂亮的蒙古女人,平西王希望我跟大伙说,放弃在山西的产业虽然可惜,可到了大漠之后,大家将会获得加倍的补偿,过上比现在更舒坦的好曰子……可大家以为这可能吗?”
“狗屁,在大漠能过什么好曰子?”
“就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舒坦到哪去?”
“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老子死也不离开山西。”
关宁将领们纷纷表态。
“所以平西王才要我来说这番话。”赵六斤一拍双手,苦笑道,“因为这番话是我说的,将来到了大漠之后却兑现不了,他就能把我一刀杀了,再把所有的罪责推到我身上,他吴三桂又没说过这话,大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对吧?”
关宁将领们眸子里纷纷流露出了不愤之色,这些家伙虽然都是头脑简单的粗人,可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弟兄们……”赵六斤突然扯起嗓子大吼道,“你们愿意放弃家乡的土地流亡大漠吗?你们愿意扔下家中的娇妻美妾跑到大草原上去抱又腥又脏的蒙古娘们吗?你们愿意抛下家中的老父幼儿去当流浪汉吗?反正我是不愿意,谁愿意谁去,反正老子他妈的不奉陪了,老子就留在山西这旮旯不走了,爱咋咋的。”
“对,老子也不走。”
“老子也不走。”
“傻瓜才去大漠。”
关宁将领们轰然回应,赵六斤只是说出了他们心里想说的话而已。
有个家伙悄然钻出了人群,正欲溜之大吉时,却被赵六斤给挡住了,阴声问道:“仇松,这是想去哪啊?”
“呃,那个……想去解个手。”
“解手,不会是去给平西王通风报信吧?”
“通风报信?通什么风,报什么信?真是解手。”
“哼哼。”
赵六斤阴笑两声,突然拔刀劈向仇松,仇松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赵六斤砍翻在地,周围围观的关宁将领顿时惊呼起来,赵六斤扬起血淋淋的腰刀,厉声喝道:“弟兄们,吴三桂的为人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他是铁了心要逃亡大漠了,大伙要是不跟着去,你说他会怎么对付大伙?”
众人面面相觑,脑子里都浮起了吴三桂阴恻恻的嘴脸。
“吴三桂会杀了我们这里所有人!”赵六斤挥舞着滴血的腰刀,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实话告诉大伙吧,大明中央军的最高统帅靖南王已经给我来了封密信,靖南王跟我说,山西军民谁都可以弃暗投明,就是吴三桂不行,所以吴三桂铁了心要逃亡,可我们又何必跟着他去亡命天涯?我们放着好好的家乡不呆,放着好好的中央军不当,何必跟着他逃去大漠当四处流浪的强盗?”
众人哗然。
“想活命的跟我来。”赵六斤再次扬刀喝道,“吴三桂很快就会知道这里的事情,他绝不会饶了我们的!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想活命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跟着我去平西王府,把吴三桂逮起来,走啊……”
赵六斤知道不能给关宁军将领太多考虑的时间,这些将领毕竟在吴三桂手下呆得太久了,吴三桂平时在关宁军将士心中的银威很盛,如果给他们太多时间考虑,他们一定会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反之,如果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这些头脑简单的武夫做事就会干脆许多。
赵六斤准确地把握住了人姓的弱点,几句话一煽,便群情激愤,跟着赵六斤直趋吴三桂府邸而来,一路上还不断有将领们的亲兵、家丁队加入,等赵六斤带着这些人杀到平西王府时,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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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西王府。
吴三桂正帮着妻妾收拾金银细软时,一名家丁忽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喘息道:“王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吴三桂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家丁哭丧着脸道:“反了,关宁军造反了。”
“什么!?”吴三桂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真的!”家丁急道,“关宁军真的反了,王爷你快带着几位夫人从后门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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