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中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风险,他犹豫了很久才答应的,
这是他上任内寺坊做的第一件事,第一件就惨败而归,
当杨昊回到丰安召见他时,他正在写辞职信,准备辞去内寺坊同知,仍回军法司做推官,
杨昊找他是要他分析一下月孤失踪的原因,保护月孤是朱七的责任,派去的人也都是朱七的亲信,月孤失踪张伯中并不知情,
内寺坊的两大首领,同时惨败在小青衣的手下,这让杨昊有些哭笑不得,想当初,自己大明宫里捉郭勤,何等的威风,当街将小青衣的二号首领林同为打的鼻青眼肿,林同为连个屁也不敢放,那又是何等的豪气,
可眨眼之间,林同为手下的一个指挥却让自己的两大高手同时哑火,林同为泉下有知不定要笑成什么样子呢,
“有人在天德军发现月孤的踪迹,你推测一下,下一步他们会做什么。”杨昊道出请张伯中來的缘由,
张伯中心里一热,顿时把辞职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沉吟片刻说道:“如果他们劫持公主是为了换回被捕的同党,此时应该将公主带往长安或者找个隐蔽的地方隐藏起來,等和我们谈好了价码,再交换人质,可是他们却将公主带到了天德军,天德军的王使帅与将军是结拜兄弟,此事一定与王使帅无关,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们要把公主送回蛮黑部。”
杨昊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但我扪心自问并无对不起蛮黑人的地方,他们为何要勾结小青衣反我。”
张伯中迟疑了一下,起身说道:“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请讲。”杨昊示意张伯中坐下來说话,
“将军以仁慈之心待五部,但五部是蛮族,眼里只有力和利,仁义道德在强力或者厚利面前,就变的一文不值了,仇士良如果能拿出比我们更优厚的利,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投过去。”
杨昊沉默了,张伯中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反思自己在对待蛮族的问題上,是不是走入了一个误区:推心置腹待人,却换來背叛和仇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古训至少说明了一个道理:汉满不同族,所思所想必然不同,绝不可以汉人之心度蛮人之腹,像蛮黑这样的蛮族,或许就应该像张伯中说的那样,他们只相信力量和利益,其余的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心头,
杨昊拿出一份张呈刚刚送來的报状递给了张伯中,张伯中快速浏览一遍,指着“朝廷派薄仲彦为使臣赴天德军抚慰归附的蛮黑五部”这条消息,说道:“这就是根结所在,这个薄仲彦做过一任长安县令,后经吴臣引荐投在仇士良门下做幕僚,仇士良依之为肱骨,仇士良派此人去抚慰蛮黑五部,又让小青衣出面劫持公主,这两件事之间定然有内在的联系。”
朱七惊呼道:“他们要策反蛮黑五部攻打丰州。”
小齐金大兵压境,虎视眈眈,蛮黑五部又与仇士良勾搭不清,态度暧昧,这让杨昊忽然产生了一种四面楚歌的错觉,两天前刘沔公然撕毁三家互保盟约,理由十分牵强:王奔的节度使地位还沒有得到朝廷的认可,他不能跟一个身份未定的黑户缔结结盟,
这太荒唐可笑了,当初在丰州他说服杨昊结盟自保的时候,杨昊就是自封的丰安刺史,地地道道的黑户,他还不是说的吐沫星乱溅要跟杨昊结盟互保,
今时不同往日啦,李载义控制了河东,天德军和丰州已经沒有利用价值了,他刘沔自称英雄,是英雄又岂能甘心窝在振武军这一亩三分地上,是到了伸胳膊抢地盘的时候,
“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月孤的安全。”说了这句话后,杨昊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内疚,他感觉鼻子酸眼发胀,于是垂下了头,
朱七惊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啦。”
杨昊摆了摆手,掩饰道:“昨晚沒睡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等二人退出内书房,杨昊再也忍不住了,捂面哭了起來,
在张伯中沒进门的时候,朱七向杨昊献了一条计策:求助王奔在天德军截住月孤,不使其回到蛮黑,
朱七的话说的很含混,杨昊心里却很明白,小青衣行事机密,王奔要想从他们手里救回月孤,只能调用军队处处设卡,撒开大网到处捞人,至于能不能捞到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蛮黑人知道王奔在找月孤,
月孤若是在天德军出了意外,以蛮黑人的脾气,这笔账多半是要记在王奔的头上,经历了王谦死后的大乱,天德军已经山穷水尽,虚弱到了极点,王奔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除非外敌入侵,否则他是不想再卷入外界的任何争斗了,
可杨昊需要他为自己遮挡一面风雨,
沒办法,只能把他拉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