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内人心惶惶,既然如此,他便趁此机会逐了一些心术不正之人,而该用的依旧还是用。
李斯尉缭官居高位,蒙氏在军中也如日中天,甚至连本该被处置的郑国都又回去修建水渠了,如此一来,只要不傻,自然能看出逐客令逐的不是所有人。
城中风波逐渐平息,一直在背后关注着这件事情的人也坐不住了。
但如今的秦王已经不是当初任意拿捏的稚嫩少年了,在王宫中忍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再给他作乱的机会。
被安置在远离王宫宅子的文信侯数日不曾安眠,这些天来,以前络绎不绝的各国士人以及秦国大臣日益减少,总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虽然已经被免除了相邦的职位,但是这些年在秦国的根基还不曾被除去,秦王冠礼上的事情并没有被传出去,所以说,就算他吕不韦被连坐主动辞去了相邦的职位,在其他六国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权势滔天的秦王“仲父”。
郑国修建水渠是他亲手批准的,出现这种事情,他自然难逃其咎,但是可能许久不曾出现在秦王跟前,嬴政竟是忘了追究他的过错。
他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外面的消息也都没错过,每日有人将外面的消息送来,除了动作比以前隐秘一些,和以前是相邦时也无甚两样了。
那姬丹想要在咸阳掀起风浪,他就在背后帮一把,等嬴政手忙脚乱收不了场了,再让以前埋下的人手上奏,相邦之位,便能又回到他手中。
最初的发展的确和他想的没有两样,不断有人被逐出城,但是紧接着,事情就有些不对劲了。
那些被逐出去的,不少都和他来往密切,短短几日,他在朝中的亲信竟是少了大半。
就是再蠢,这时候他也能看出不对了,更何况,能将秦国把持那么多年,他也不是个蠢人。
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吕不韦擦了擦额上虚汗,披了件外衣走到窗边幽幽看着外面。
他想起了当年扶持异人为王之前与老父的交谈。
年少轻狂的他在外面一番打拼之后,觉得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得到他的事情,往来各地积攒起无数家资,将家中生意扩大了数倍之后便回了老家。
耕田可获利十倍,珠玉可获利百倍,而立一个国家的君主,则可以获利无数。
是以,他遍观诸国,找到了在赵国为质的秦公子异人,然后散尽家财助他归秦。
异人也没让他失望,继位之后不曾忘了他们之前的约定,封侯拜相这些在旁人眼中遥不可及的事情,一夜之间他吕不韦全得到了。
封文信侯,任相邦,洛阳十万户为他的食邑,奴仆近万,门客三千,虽是商人出身,却堪比风头最盛的四公子。
魏有信陵,楚有春申,赵有有平原,齐有孟尝。
此四人出身高贵,因为礼贤下士,门客众多名扬四海,而秦国,有他吕不韦。
才辩之士著书立说名传后世,他吕不韦自己虽然没有这个才能,但是手下能人众多,总能写出让他千古留名的书。
三千门客,数年间完成八览、六论、十二纪,囊括了了天地万物古往今来,若有人能增删一字,便有一千金的奖励,但是就此也无人能挑出错处。
《吕氏春秋》,书成。
立一个国,果真能获利无数。
异人对他有求必应,将所有权利都教到自己手中,在死前也不曾怠慢,直接让新任秦王拜他为仲父。
文信侯、相邦、仲父......
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整个秦国都是他的。
也的确如此,秦王年幼,太后不管政事,宗室被他压制的死死的,朝堂上下都被他掌控,这偌大一个秦国,可不是在他的掌心之中。
野心总是越来越大,现在让他再回到只富有家资的商人境地,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
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幽幽叹了一口气,在窗外站了许久的文信侯捏了捏额角,暗恨自己之前的掉以轻心。
如果能早早发现嬴政隐藏在暗处的心思,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也是他安逸的太久了,在关键的时候看走眼,忘了秦人一贯的为人。
在心里再次将人骂了一通,吕不韦转身准备出去,却看见亲信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皱紧了眉头站在原处,脸色阴沉的文信侯怒斥来人几句,然后才沉声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神色焦急的亲信告了声罪,然后凑上去低声道,“方才来了许多生面孔,将原本的守卫全都替换了去。”
“什么?!”
神色一暗推开亲信,吕不韦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然后快步朝着外面而去。
府邸之外,陌生的士兵已经将大门团团围住,其中缓步而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刚才还在想着的秦王——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