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一寸寸黯淡,闵延仕还没走过长廊,天就黑了。
他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挺起背脊,大步向着祖父的书房而去。
这个时辰的公爵府,厨房已经在张罗内院今晚的席面,大夫人过来露了个脸,被婆婆打发她回去,说是不愿孩子们拘谨。
大夫人本就不喜欢这家里的孩子,丝毫不在意,返回兴华堂的路上,遇见扶意和韵之结伴而来,二人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大夫人虽厌恶扶意,总不能对韵之也如此,简单两句话应付过去,便带着下人逶迤而去。
韵之为了给扶意出口气,冲她大伯母的背影吐了吐伸头,扶意赶紧拦下拉着她就走。
心里又安慰又担心,离得远了才说:“万一她们刚好回头看见,可怎么办?你和她好歹无冤无仇,若为了我得罪她,要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那不是正好气到她,她不痛快了,我就替你痛快。”韵之霸道地说,“反正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这里还记着大姐姐的仇,你就别全揽在身上。”
提起大姐姐,扶意便说:“郡主明日再来送贺喜三表哥高升的礼物,我们就能知道王妃娘娘愿不愿见大姐姐了,一道耐心等一等。”
韵之挽起袖子说:“一码归一码,我今晚要先和祝平珞讲讲道理,大姐姐的事,明日再议。”
扶意笑道:“一会儿见了大表哥,我看你还厉害的起来吗?平日里,一见大表哥就老实。”
韵之好不服气,比划着拳头:“在奶奶跟前,他还敢打我怎么?他不好好护着自己的媳妇,让她被欺负,他还有道理了?”
进了内院,妹妹们早就到了,平珒如今也能常常出来,何况今日是老太太传的晚饭。
平理正带着他在屋檐下逗鹦鹉,拿小树枝鼓捣,吓得那鸟儿直扑棱翅膀,羽毛满天飞。
慧之从屋里出来,责备她哥哥:“就不干点好事,净带着平珒淘气,可别把平珒教坏了。”
平理不耐烦,埋怨妹妹:“你说你小小年纪,总像个管家婆似的,亏得我是你哥,我这要是弟弟,还不被你烦死?”
慧之跑来扶意身边告状:“言姐姐,你看我哥。”
韵之和平理从不分大小,但平理见了扶意还客气几分,礼貌地一笑,带着平珒进屋去了。
慧之说:“还是言姐姐厉害,连我哥也服气,我哥自己念书不好,但最敬重念书好的。”
韵之笑道:“可拉倒吧,就数他在学堂里最爱欺负先生,成日里捣蛋捉弄人,竹板子都被三叔打断几根了。”
她们结伴进门,少夫人带着孩子已经到了,这会儿瞧着,和白天已变了个人,脸上有了气色和笑容,神采奕奕。
少夫人悄声对扶意和韵之说:“母亲没再为难我,你们走后,还和我说了好一会儿的心里话,说她是被二弟气得迷了心,并不是真冲着我,也是知道我贴心,才会毫无顾忌,要我多担待些。我自然也是心疼母亲的,她何尝不是日日被父亲数落。”
韵之没好气:“她今日哄你,明日又打你,嫂嫂就是心太软心太好,可别再叫她欺负,大不了和我哥哥搬出去住,清清静静。”
少夫人急了,忙说:“可别提这些话了,一家人和和美美才好,韵儿你若真心疼我,一会儿你哥哥回来,别说这些话气他,我们夫妻好着呢。”
类似的话,扶意也劝过,夫妻之间的事儿,旁人最好不要轻易插手,自然韵之是好心,偏是好心办坏事,才最叫人无奈。
而祝平珞今日的确忙碌,公务之外,还继续派人寻找弟弟,归来后虽被下人传话,要径直去祖母屋里,他还是先去探望了母亲,又来祝镕的小院恭喜弟弟。
见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不禁笑道:“一进门,还以为你被绑在了床上,真难得,几时这么老实了?”
祝镕说:“自然有人绑着我,大哥看不见。”
平珞好生嫌弃,嗔道:“你说言姑娘?我看言姑娘可不会绑着你,等你缺胳膊断腿了,人家就不稀罕了。”
“哥,有些话想对你说。”祝镕却无心玩笑,一脸的严肃,还吃力地要坐起来。
平珞上前搀扶了一把,问道:“什么事?赶紧说了,奶奶等我用晚饭。”
“今天东苑出事,你知道吗?”祝镕问,“婶婶要打大嫂,被韵之冲过去拦下,母女俩大吵一架,把东苑闹得天翻地覆。”
平珞眼眸暗沉下来:“我知道一些,但也就是为了二弟的事,母亲心里不痛快,见谁都不顺眼,这几天都这样。”
祝镕问:“明着这几天都这样,大哥却不护着些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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