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的师部大院里,偏偏就活动着那么一个一点也不庄重的金玉郎。
金玉郎是上个月和陆五小姐订婚的,陆健儿当然知道他完全不爱自己的五妹,但是没有关系,陆健儿向来不认为可以从婚姻里找爱情,婚姻就是婚姻,类似某种联盟,所以利益至上,比如他自己的婚姻,就是如此。
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懂了,金玉郎糊里糊涂,懂得晚了些,但是总比糊涂到底强。订婚之后,金玉郎成了他的准妹夫,理直气壮的向他要差事,以及钱。而他早盘算好了——金玉郎要跟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亲信,金玉郎也不用精通某项事务,只要在各机关都走一走,开开眼界,什么都知道一点,就可以了。
因此,他这回给金玉郎在师秘书处里挂了个名,然后带着他上了战场。说是上战场,其实不比在北京城里逛大街更危险,因为金玉郎始终紧跟着他,而他当然是只肯运筹帷幄之中,绝不会迎着枪炮真上前线。
这么轻轻松松的跑一趟山东,从此就算是上过战场的人了,提起来也是一项资格。这么好的事,金玉郎却一点也不领情,大白天的不干正事,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逗狗。秘书处上下都知道他是“五妹夫”,谁也不敢管他,由着他在太阳下跑出一头大汗。
陆健儿看着他和一条狼狗你追我赶的闹,看了好一阵子,看得他都倦了,金玉郎才留意到了他。直起身和他对视了片刻,他始终是冷着脸,而金玉郎渐渐有了笑意,低头将那狼狗呵斥了开,他笑模笑样的走向陆健儿,且走且将军装上衣脱了下来。
等他到了近前,陆健儿看清了他满脸满脖子的汗,便道:“我看你和狗倒是很玩得来。”
他把上衣搭上臂弯,上身只剩了一层白衬衫,衬衫下摆还拖在军裤外头,是个丢盔卸甲的军人。陆健儿上下打量着他,怎么看他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而金玉郎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随即点头附和:“是,我就和狗玩得来。”
陆健儿轻轻踢了他一脚:“找死。”
金玉郎继续掏裤兜,这回掏出了个扁扁的小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香烟先给了陆健儿,然而他自己也叼上了一支。用打火机给陆健儿和自己点了火,他深吸了一口:“心虚啦?踢我。”
陆健儿说道:“你那位前妻,若真是和她哥哥在一起的话,那么现在离你可不远了。”
“他们兄妹肯定是在一起。”
“想不想去见见?”
金玉郎摇摇头:“我无所谓。”
“真没感情了?”
金玉郎笑了起来:“哥哥,她都要杀我了,我还怎么和她讲感情?”然后他瞬间收敛笑容,抬头对着陆健儿说道:“我恨你。自从前天知道段人龙没有死后,我又开始恨你了。”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也没想到他命这么大。你恨我也没有用。”
金玉郎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正色说道:“我把你的坏处都记在心里了,我先一件一件的攒着,等攒得放不下了,我就再和你打一架。”
从来没人对着陆健儿这样说话,陆健儿听了,感觉很有趣:“你怎么打?论拳脚,你不是我的对手,用牙?再啃我一顿?”
金玉郎舔了舔牙齿,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扭开脸继续抽他的烟,段人凤的影子在他心中时隐时现,他算过日子,知道段人凤一定已经将那个孩子生下来了,不知道那孩子是死是活。他不爱孩子,但是因为那孩子是他和段人凤凭空制造出来的,体内流着他和她的血,所以他对那孩子,有一点好奇。
他默默的好奇着,对外不说一个字。现在他依附着陆健儿生存,那就要活成陆健儿需要的样子。陆健儿需要一个小伴儿,所以他就去做一个招猫逗狗没心没肺的纨绔小子,过一天算一天。
过了这一天,他随着陆健儿一起拔了营。
果刚毅已经溃败,他打仗打得一般,但是逃得漂亮,谁也不管,直接带着残部逃之夭夭,所以陆健儿挥师前进,直奔着段人龙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