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换了公主喜欢的白芽茶,且尝尝吧。”
林氏从婢女手里接过茶盏,躬身递给沈雪染,可她只挑了挑眉,故意装作一副没瞧见的样子。
这样一张骄矜刻薄的脸,真叫人生厌。
林氏也是被人千娇万宠般呵护着长到了如今的岁数,从来也没遇到过这样的羞辱。她脸上的笑容渐渐绷不住了,端着茶盏的手也有些发颤。
沈雪染正得意着,忽觉眼前一暗,原是宋稚径直站起身来,遮住了她面前的光亮。自己还未发话,她竟敢站起来。沈雪染正要借此机会好好发作一番,却见宋稚将林氏手里的茶盏接过,又利落的跪下了。
沈雪染一番呵斥就这样硬生生憋在了嘴里,“公主殿下,是臣女做事欠考虑。殿下身份贵重,臣女就算是身子不爽,在身子好转之后,也应该去给公主赔礼道歉的。臣女一时思虑不周,万万没有不敬的意思。”
从如意阁来乐香斋这一路上,宋稚想了又想,沈雪染虽说是荒唐无度,但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她前世今生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希望别人重视她。不知为何,她极看重沈白焰,所以日后要做定北王府女主人的女子,必定要对她尊重才行,她若是得不到这尊重,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宋稚虽是出身名门的嫡女,放了姿态下来说起软和话来也是干脆,沈雪染虽对她印象不佳,但这一番话听来倒是入耳,她心里的火泄了大半。
沈雪染又摆了一会儿姿态,见宋稚还是稳稳的跪着,身姿端雅大方,心里便有了点不乐意承认的改观,她伸手接了宋稚手里的茶盏,道:“起来坐吧。”
林氏出了一口气,与宋稚一左一右的坐在沈雪染的下首。
沈雪染刚接了宋稚的茶,即可就后悔了,觉得就这般轻轻揭过,实在是太便宜了这丫头,心里又不痛快起来,“你跟憬余订了亲,日后过了门,可别把那些阴私毒辣的伎俩带到定北王府里头来!若是做了这样的事,有损憬余的福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林氏听了这番话,脸色先红后白,‘这都是些什么浑话!这样的污水也能随便泼吗?!’
这话真是诛心之语,宋稚不复方才的谦卑,毫不掩饰的皱了眉头,道:“公主此话何意?什么阴私毒辣的手段?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沈雪染不满道:“你那长姐那些事儿,我都查过了!哪有那么倒霉的人,一桩桩一件件都叫她给碰上了!这背后必定有人搞鬼!”
“公主殿下慎言!”沈雪染显然还未说完,却被宋稚一语拦腰斩断,“我敬重公主,不仅因为公主的身份贵重,还因为公主是世子爷的长辈,是他的姑母。但公主方才这番话,实在是过分至极,公主可有证据,证明这些事儿都是臣女所为?”
还没有人敢在沈雪染面前如此不客气的说话,她不禁大为震怒,“你大胆!”
“公主殿下,先不说你这话的对错,我宋府家事,公主本不应该私下探听。自先帝登基一来,臣子家事若不涉及社稷,皇上一向都是不会过问的。你今日这番话在这说说也就算了,若是传到外头去,指不定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这点公主可有想过?”宋稚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却又不失气势的说。
“好一张巧嘴,居然敢把先帝和皇上扯进来?”沈雪染心知宋稚说的不错,但嘴上仍不肯服软。
“臣女不敢,只是臣女不仅担忧自己在公主心目中的形象,也担忧坏了公主在旁人心里的名声。”
这话说的太坦荡了,将自己的心思都全然剖开了,沈雪染心里五味杂陈,一时嘴快,竟漏了真话出来,“本公主这样的名声,还能坏到哪去?”
林氏背后冷汗涔涔,幸好婢女方才都出去了,不然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好?
宋稚也没想到沈雪染会说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来,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看沈雪染发怔。
她一身招摇的红裙用金丝绣着祥云牡丹花纹,发上的簪子和耳上的坠子皆是价值千金的极品,这荣耀华贵都穿在身上,似乎是在告诉别人,‘不管你们怎么说本公主,本宫都过的极好!’
“若是在一世的快意和一世的好名声里头选,我也选快意一生。”在这满室的寂静沉默中,宋稚忽然道。她迎着林氏和沈雪染惊诧的目光,神色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