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推开了门栓。
门外所站之人显然也是微微一惊地转过头来。
风华绝代的世家贵公子如今却是憔悴不堪,昔日一尘不染的衣衫上沾染了血迹和污渍,玉色光润的下颌上更是冒出了点点青色胡茬。唯有那双晦暗的双眼,却是在看到英娥的一瞬间变得明亮无比,仿佛冉冉升起的北极星点亮了整个黑暗的夜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身体轻微颤抖,这些天他日夜牵挂着她的生死,不停告诉自己她一定还活着……此刻她好端端地就在眼前,他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似乎一下子迸裂,连着整个人都晕眩起来……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里,用力地抱紧着,就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仿佛要用尽自己的所有,去护她一世平安,为她抵御住,人生中全部的狂风骤雨。
“英娥……终于找到你了。”
英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狠狠刺了一下,抬起手却摸到了自己的一脸湿润,原来不知不觉她的泪早已夺眶而出。眼前那人的面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虽不是血缘亲人却胜似亲人。
她环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哽咽道,“遵业哥哥……你怎么才找到我呢……”
司马子如苦笑,“对不起……我应该更早一点,再早一点……”
元子攸在不远处看着相拥的两人,双手慢慢握起,眼神依然平静无波,眼底深处的冷意却在渐渐凝结。
元修斜睨了一眼元子攸,挑唇一笑,忽的上前两步扶住他,大声叫道,“堂兄,堂兄,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元子攸看到他眼中的一抹戏谑之色,正要开口否认,却见英娥已经一脸担心地冲了过来,急切地问着,“彦达你哪里不舒服?还是快点先回房里躺着吧!”
元子攸一眼看到司马子如神色复杂地望着这边,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想要否认的话顿时全都咽了回去,反而顺着英娥的话支吾着嗯了一声。
元修嘴角微扬,带着洞悉人心的戏谑暗暗笑了起来。
回到房间之后,被英娥扶到床榻上的元子攸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司马子如,顿觉得有些碍眼。司马子如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便上得前来大大方方行礼,“下官司马子如见过长乐王。”
元子攸垂眸,“不知司马大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对啊,遵业,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英娥也好奇地插了一句。
司马子如将之前的事情及猜测说了一遍,当谈及发现那些焦尸时他的神色微微一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历历在目。
“明悬尼寺是殿下的父亲彭城武宣王所建,所以我猜想你们是否会反其道而行之,于是来碰碰运气。看来是佛祖为我指明了这条路。”
“那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尸体?”英娥没有留意到司马子如神情的微妙变化,反而还更加疑惑。
“还记得十岁那岁你从石头上掉下来吗?”司马子如低低问道。
“当然记得!我左侧的牙都被磕了个豁子,到现在还没好呢!”若不是有旁人在场,英娥还真会张开嘴让他瞧瞧。
司马子如微微一笑,“那具尸体没有一颗牙齿有豁子。”
英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了奇怪的神色,“那你的意思也是每一颗牙齿你都确认过了?”
见司马子如点点头,想象到当时他无所顾忌探手入焦尸口中的情形,英娥的心不由一窒,有些莫名的感动。
元修端着药进来,正好见到两人相谈甚欢,于是笑嘻嘻地将药碗一搁,“小嫂子,还是你来吧,这几天都是你喂的药,我手生怕打翻了。”
若是在平时,元子攸一定会逞强,可此刻他心里有些发堵,所以也没有反驳元修的话。
英娥倒是立刻接过了药碗,坐在床榻边小心翼翼地为给他喂药。见她动作娴熟,和元子攸之间不时有目光交流,司马子如的心里蓦的涌起了一股酸涩。
元修打量着司马子如,笑道,“对了,司马大人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呢?”
司马子如看了看他,正色道,“下官到这里,确实是有要事向长乐王相禀。”他说着上前两步走到床榻前,竟是单膝跪了下去,“殿下,如今大魏无主,天下必然大乱。下官这次来,就是恭迎您前往河阳即位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