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阳光倾洒而下,落在厢房之中,榻上两人依偎在一起,双手紧牵,任如何都无法松开,他们便那般静静的躺着,两双眼帘紧闭,肤色红润,便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那么的安详而静谧。
“怎么样,还是没有醒么?”日复一日的询问,同样摇头的沉默回答,齐衍收好手中的金针,看了看屋子里众人担忧的脸。
低沉着开口:“主子和主母身体无碍,却不知为何醒不过来,我们,帮不上忙,或许就像她说的,时候到了,他们自己就会苏醒了。”就像那日的天变异象,他们除了等,还是只能等。
至少他们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他们还活着。
只是却陷入了沉睡之中。
那一场异变,黑了整个天地,几乎他们所有人都快放弃了希望,然而,奇迹还是出现了,血凰现,怨咒破。血凰玉镯在他手中碎裂成灰,原本主母当陨落却是被主子救回,没人知道主子到底做了什么。
大约除了尤氏。
而自那之后,尤氏却是消失不见,他们一直派人找,却没有人找到她。
那一日,了缘与祈无名为助主子破咒,双双耗尽所有修为,祈无名被桑哲安儿与挂名徒递青鸾三人送回了祈山,了缘大师,则被秦太上皇派人护送回了兰若寺中,两人皆已然:坐化归天。
当世两大奇人,就此陨落。
墨梦月为救安儿而死,知悉主子主母无事后,墨帝也已派人护送梦月公主回灵柩回南齐逐鹿城。只留信让主子主母醒来后,定要派人通知他一声。
这位墨帝对主子主母的关心缘于何?怕是没有人能说的清,不过既然人家留了话,他们自然是应着。
在那之后第三日,十四皇子南宫景皓奉容狄传位圣旨登位,登位之后他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便是处决傅国公府,傅氏皇后,战王,宸王等一干叛臣,三府六百七二十人皆被斩于午门。
第二件,自是开恩科举贤。
第三件,下旨封容狄为摄政贤王,混世上魔王的小算盘打得很响,不管如何,他初登大宝,虽有容狄教导,却也难免力有不逮处,有容狄二个字来震摄,诸大臣自不敢翻什么浪花。
当然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自也存了些报复的小心思。
容狄瞒他良多,甚至一直留着所叛臣未有处决,显然也是为了留给他施以震摄之威,明明那般帮他却是一点不说,在这之后又一直未有醒来,不免让人生出丝丝怆惶。或许他也是想借着那一个封号,保留那一丝牵拌。
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是一种直觉。
南宫景璃送傅家众人上路,而后料理其后事,便去了兰若寺,拜在一空门下,就此剔渡出家,一空赐其法号,绝尘。
武绍谦强行闯阵,却被阵法所伤,全身经脉几乎尽毁,整个人奄奄一息,被七大长老所阻,救回一口气,被武候爷接回了武候府中,也陷入昏迷,一直未醒。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
院落里的葡萄架,枝叶已是葱郁绿意盎然,那石椅之上,男子手握着酒壶仰头看着天,那一头的华发银丝,似让时间永远的停留在了某一刻,见证着那一刻,那一道深到无法抚平的痛和殇。
初春的风拂过,那银色的发丝,缕缕飘起,男子脸色却是一片安静,看着天边舒卷的白云,却似多了一丝释然和解脱,这些日子脑中回荡最多的便是那日的场景,那道绝决而去的背影。
那刻,他心殇入骨,终是为她痛断肝肠,可那所有的痛,似乎都在看到她被那死残废平安抱着走出来时,化作了满地尘烟。
输了,痛了,殇了,也终是,释然了……
他们之间没有人能插进去,他曾说他的爱不比他少半分,可是看着那个浑身裹血却依旧屹立不倒的男人,他不禁在心中自问,若换作他是容狄,他能否做到他那般?能否一如继往的坚持到最后,那般与天争命?
那是个没有答案的答案。
或许他会怯弱……
那一刻也深深的恨过,因为他终看不得她伤,可若他是容狄,或者他也只会像现在这样,选择放手选择自己一个人去承受去死去,却把最深沉的痛,留给她。
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懦弱?
而那个男人爱得痴狂,爱到疯魔,爱到至死也不放手。那突起的异象,若没有那道血凰虚影,那个死残废也应该也能够做到。那股强大的气息,让人心惊震颤到无法言语,只可惜,那个傻女人,终是没能沉得住气。
到如今,说这些无益,他等着他们醒过来,也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只可惜他们却是睡了一个月了,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想到此,君惊澜深深的蹙了蹙眉宇。
就在此时,他却是突的转头,看着空气中突兀多出来的那道身影,一个激灵的站起了身,眼中杀意不掩:“怎么,你又想来做什么?如今一切都如你所愿了,那什么破咒也解开了,你不是应该滚回你的曦氏族地?”
“我来,自是来做最后一件事,时候也到了,他们也该醒来了。”尤氏迈着步子,撇了一眼君惊澜,越过他走向了厢房之中。
君惊澜手中红丝缠绕,最终还是松开,却是跟着那人进了屋子里。
屋中,那两人依旧躺在床上,尤氏进屋,却是将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若是想让他们平安醒来,就守在外面,否则,出了什么事,别怪我。”
无视众人怒意,她走到榻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人,手中掐起指诀,不多时他身形剧烈的颤动,鼓起的胸口处飞出一颗珠子,晶莹透亮,不过成年男子拇指大小,悬浮飞在榻上半空。
珠子飞旋之间,化作点点莹光撒落,像是满地的星碎钻石没入两人身体。而他的身形也一点点发生变化。整个人开始扭曲,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甚至那形态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须倪,那沉睡中的两人同时张开了眼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侧头,看向对面的人,男人那双耀眼的烨烨瞳眸之中,氤氲着亮眼的柔光。看女子眼中泛着泪水,他轻叹一声。
伸手,将女子揽在怀中轻声安慰:“没事了,无忧,没事了。”
“好了,你们想亲热,以后有的时间,可是我的时间,却是不多了。”女子还未说话,耳边却是突的传来一道温润而空灵的男子声音。她本能的抬头看去,看着那站在榻边的虚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又瞬间了然。
两人从榻上翻身坐下,下了床榻,看着眼前的人,洛无忧开口:“你是,师母?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应该是尤氏的,可眼前这张与容狄有着三分相似的脸,虽只是虚影,却也是男子打扮。
一袭白袍飘飘,青丝长发如瀑,眉眼五官皆如画,神情淡然含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圣洁气息。与之那个不择手段想要逼着她入阵的尤氏,当真天差地别。
“你,就是曦氏一族,最后一任大祭司,非云?”容狄淡淡的开口。却并无多少讶异,疑问的话,更是用着肯定的语气,虽在意料之外,可是也在预料之中,能够做到这般的,似乎除了那两人,也再没有别人。
“严格来说,你应唤我一声外祖父。不过无妨,我要做的事,已然做完,想来你娘若能看到你有今日当很欣慰。丫头,想来这一个月的沉睡,该看的,该知道的你们都已然看到,你还有什么疑问,尽可问。”他说着也未在意,而是转头看向了满面复杂的洛无忧。
“是有很多的疑惑,这一个月我看到很多前世之事,可还是有些不明了的地方,那个人究竟是谁?明明天命凰主是洛仙儿,为什么会变成我?为什么你们要派青鸾和碧水在我身边?你们是不是算计着这一切?”洛无忧咬牙,昏迷这一个月,她的确是看到了很多,可依然还有不解!
“也能称之为算计吧。”
非云笑了笑:“丫头,你可知,何为天命凰主?五十年前,我开启九转神盘算到曦氏将有萧墙灭族之祸,曦氏一族虽最终逃过一劫,可慕晴死,族人大都亡故。开启灭杀之阵后,我本以为必死无疑,慕晴却将其元丹封印在魂珠之内,保存了我的魂体。”
“我无所依托不能离开兮氏族地,在那徘徊了数十年,直到二十年前,鬼谷谷主带人前往玄泷云颠采药,因缘巧合我进入这具身体内,也因此与你鬼谷谷主也就是你师父来到都城,却不想……”
“那我师母她……”
“她死了,在我进入她身体之前就已然死了,只能说世事弄人,直至后来兮儿长成,我找到她,才有后面的一切。”
死了么?洛无忧默然,师父无疑是爱师母的,却不想,到最后必须接受这样残忍的一个结果,身为医者,还是鬼谷谷主,这点他不可能不知道。难怪他会带着师母离开鬼谷。还一心的避开所有人。
明知道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却也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到最后,却仍然只换来一场空,果然,情之一字,最是磨人。这二十年来,想来他也定是无比纠结痛心吧?
非云转头看着容狄:“你的母亲虽无法修炼,只能依靠着传承的灵力与金盅来压制体内的剧毒,可她也拥有曦氏几百年再未出世的预言之力。你生就紫微极星命格,乃曦氏等待千年的人。身在内宫不便,为此,你母亲才借生产之机假遁出了秦宫。与我一同寻求解决之法。”
“可我们曾验过尸,小叶山兮妃娘娘的墓中,的确是兮妃不假。”洛无忧说着一顿:“难道那不是兮妃,而是容狄的……”外祖母。也就是那位在五十年前死去的曦氏族长?
“不错,为了做到逼真,我将慕晴的尸骸移来了小叶山,代替了‘兮儿’下葬。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一直追查失误的缘故。”非云点头道:“那时曦氏族人受损,必须休养生息,我们不得不重新培植自己人。我与兮儿一直蛰伏多年,想要找到凰主下落,却一直未有进展。”
“直到乾元二十一年,秋,兮儿窥得天机,凰主现世,就是你,洛无忧。可惜令我们失望的是,血凰根本没有认你为主。我与兮儿一度以为是我们弄错。却又不想放弃希望。所以派了碧水与青鸾在你身边,静观事态的发展。”
原来这就是青鸾与碧水出现的原因?竟是她那个素未曾谋面的好婆婆和这位早已死去,却未曾消散的曦氏最后一任大祭司的杰作?
洛无忧面色淡然,心中却是浮现一抹自嘲。虽然她早前就有猜测,他们擅长占卜,却也没想到,竟还真有可预知未来之人,甚至不是眼前之人,而是那位上官兮儿。从北越之行,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再到安儿的失踪,与逃脱后的被抓,若非有预知之能根本不可能办到。
自然的,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这个古老的异族,还真是让人想想就觉得可怕!
非云恍若未见洛无忧异色,接道:“如此一直到你登上太子妃位,最后助南宫景煜打破所有对手将登后位,我与兮儿再试,血凰却是依然不认你为主。我与兮儿陷入彻底的困境,找不到凰主意味着曦氏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狄儿也不得不走向那既定的命运。”
“为此,兮儿不得不找到秦皇让他退位,让南宫景煜提前登位,也让你提前登上后位,却不想,其间生了变故,以至碧水被擒,你被假死。一切来得措手不及。直到后来,兮儿再次窥得天机,我们终于找到了你的下落,也终于破解了那:天命凰主归,乾坤可逆转,那十字缄言之秘。天意不可违,想成凰,必涅盘,我们只能耐着性子等,等那个时机的到来。”
“再到后来的事,想来你们都看到了,你想知道的那个她,就是狄儿的生母也是你口中的上官兮儿,狄儿所看到的人应该是谁,想来不用我多说。至于为何慈安认定洛仙儿为凰主,不过是因为巫哲修行不够,错算凰主,说来一切也都是天意而已。”
男子嘴角挂着清清浅浅的笑,与之容狄看来也不过相同的年纪,一样的风神俊逸,可谁曾想,就这个人,在世间已历近百年的浮沉?
“后面的事我们的确都看到,可为什么那枚曦和令会出现在顾家?为什么你们眼睁睁看着一切都不阻止?让慈安阴谋差点得逞?”
洛无忧声音微冷,说来怪不得他们,可是,自己受苦,明明有人知道有人看着,却不施救,将自己所有的狼狈知晓的一清二楚。这样的人,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那不过是兮儿想替彼时的秦皇引出背后黑手,自然,一直寻找无果,兮儿有些焦燥,也是想借此以试探洛仙儿到底是否凰主,只不曾想,那枚曦和令会阴差阳差落入顾家人手中。也正因此,兮儿将目标锁定与顾家有关两个人身上,一个是顾沁雪,一个是你娘,还剩一个就是你。”
“呵,你们不觉得这推断太过无理?这举动也根本就是在瞎蒙。”洛无忧实在无法理解,居然会如此来试探?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赌博,他们就不怕,真的输个一败涂地,让那曦和令落入慈安之手?
“或许你如此认为,可是在兮儿看来,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她虽能得天机,却无法更改天机,天道轮回,素来如此。或想更改,必得拿更大的代价去换。”
非云说着,轻叹了一声,看向洛无忧话锋一转:“丫头,或许你恨曦氏族人,也恨所谓天命,甚至恨我们每一个人,可是,为了送他回来,兮儿以己为祭从此消弥,如此,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我虽算计了你,可你们如此的大而无谓,想来也早猜到,我的用意。虽然所有一切都超出我的控制,可若非如此,他也无法觉醒血脉之力,虽然你终还是历了一劫,差点消亡。可他亦用尽所有精血将你救回。至此,再无什么神之后裔,也再什么血脉传承,更没有什么生死怨咒。所以,何不将一切看淡?你们赢了天命,以后想如何还不都随你们?”
“正所谓,失去多少,便会得到多少,如今一切如你们所愿,你又还有何好介意的,又还有何好介意的……”
非云的声音越渐缥缈,最后沉寂于无,连同那道身体虚影也开始渐渐扭曲消散,就在两人眼中,终尽皆化作满室星碎之光,点点消散在尘埃之中。
洛无忧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是啊,有何好介意的,他们袖手旁观也好,算计了她也好,到底真正伤到她的从不是他们。她和容狄也的确是算准了他们不会伤害娘和安儿。
他们拿住娘和安儿的目的只是为了逼迫。
却不是为逼她,只为逼容狄。
容狄与她的想法,他也定然看得很清楚,他不会不知道就算是真的用血凰化解了生死咒,可她死了,容狄必不会遂了他意而独活。
每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容狄在意的人只有她,所以他逼她走进阵法里,只是想要逼容狄爆发出潜力。只是,他怕是也没有想到,容狄会真的拿走了血凰玉镯。如今,容狄还活着,她也活着,安儿活着,烨儿也活着,生死咒已解。所有的一切都还在。
她应该是满足了。
反而看着那星碎消失,她蹙眉:“容狄,他是不是……”
“从此消弥,和母妃一样……”
容狄轻轻的回了一句,声音淡然,眸光却是微有闪烁,那个他曾经进入无忧梦中那那间房中看到一闪而逝的黑袍人,应就是母妃了。而那个与安儿一同被吸尽血色深渊的人应该就是非云了。
借着那时机,将他也送回!如此才有今世这般大的转变,才会有师父和老头儿的介入,了缘与祈无名修习曦氏不传之秘的凝月诀,只怕也是他早就在数十年前就埋下的打算。即使有着母妃在其间推波助湿澜。
可也不能否认,他这个外祖父的深谋远虑。
而如此逆天施为,他们注定会被天道抹杀化作飞灰,彻底的消散。想起那夜八角亭间的对话,他曾说他也从不是个甘心认命的人。
如今只能说,他也是一语成谶。
而无忧也说的对,他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不幸的背负了那个厄运,却又幸运的遇到了她,幸运的有这么多人为他不惜付出一切。
洛无忧面色有些复杂和怅然,从此消弥么……
似感应到女子情绪低落,男人突的伸手揽住她,将她带进了怀中,轻轻捧起了女子脸庞,墨瞳之中,氤氲着水光::“无忧,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正如你失了血凰亦心甘情愿的走进去,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看到我们幸福。”
“所以,忘了那些,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本郡都可以陪着你。还有安儿,还有他,我们都会陪着你……”男人轻拂着少女的发丝,唇边绽着抹温柔的笑。
四目相对,少女唇边划过抹释然的笑,任男子紧拥着自己,将脸颊贴近,唇瓣相依,尽情的吻着,阳光星碎撒在落在两人身上,有浅浅的温馨旖旎溢出。
是,以后会有很多人陪着她,再无劫难,再无困苦,他们可以相守,正如他所言,君心若明月,明月长存照无忧。
这便是他许她的一世无忧。
全文终
番外前世篇(一)
天仿佛被撕裂,极致的白芒之后是一片深遂的黑,凄冷却又温暖,像是秋日飘零在半空飞旋着的叶儿,没有方向,没有尽头。就那样在浩瀚无尽中飘荡。直到眼前再次出现光亮。
金芒洒落,飞流潺潺,漫天花瓣缤纷坠落,唯余夭夭灼灼。
脚尖轻点在地,洛无忧有眼中透着些许的迷茫,这是她从未到过的一个地方,穷极两世都未见过的地方。
幽寂宁静,美得如梦似幻。
她迷蒙的看着眼前的美景,脑子里回荡着枫树林中的一幕,最后最后停留的记忆,是男人那张脸和那声声不息的凰之哀鸣。容狄虽拿走了血凰玉镯,可他们似乎都忘记了那个浮现在她胸口的那血凰图腾。
血凰早认她为主,最后它应显现了才是。
所以,她应该是死了?
伸手触着桃枝,穿指而过,如她所料,可她不解为何她死了却会来到这里?难道这里真是仙境?她真的登天了?自嘲的笑笑,洛无忧觉得那应该是件不太可能的事,她的双手粘满了血腥,有该死的,可也有许多的无辜。
又怎么可能真的来到仙境?
这树林太大,种满了各种果树,几乎看不到尽头,枝叶却修剪整齐,显然有人打理,她随意挑了个方向行走,走了许久,空气中隐有萧声传来,熟悉的萧声让她一愣,脸上浮上一抹欣喜。
脚步加快顺着萧声巡去,终于在那林子尽头看到一片幽幽碧湖,木雕的长廊延伸至蓝海碧湖的中央,那湖面却是耸立着一栋精致的阁楼屋苑,楼畔中有袅袅的青烟升起,那一道身影便静立在那楼畔之间。
熟悉的面具,依旧那一袭墨袍,却让人恍如隔世,洛无忧步上阁楼,便那般站在他旁边,听着那萧声,看着他的侧脸。
许久许久……
“姑娘可看够了?为何擅闯此处?”直到萧声停下,他侧身直直紧锁女子,声音如雪寒凉,幽寂的双瞳,透着冰冷无垠的煞气,狭长瞳底,却似有刹那间的光芒流转。
洛无忧微诧:“容狄,你,能够看得到我?不,不是,你不是他,他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他是曦氏少主,能看到鬼,似乎也不奇怪?
“现在?现在是景元十一年。”
男子墨瞳微闪,不知为何会回答,或许是因为那两个字?容狄?那个名字已然很多年不曾有人叫过,在世人眼中那个名字的主人也早就死了近二十年,却不曾,想今日竟会在这样一个少女眼中听到?
撇眼再看眼前之人,的确是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清丽绝伦,五官也极精致秀丽,倒也算得上一代佳人。
景元十一年?
景元,是南宫景煜登位后的年号,也就是说因着破生死咒的契机,她又回到了前世?那容狄呢,他去了哪里?眼前这个人,是容狄,却也不是。前世他们无所交集,她没想过有一天,她真的能见到前世的他?
“你,一直住在这里?”
洛无忧双眸之中泛起几丝复杂,那张面具下,是那双相同的眼,也是那张相同的脸,可他看她的眼神却是无比的冷漠。
男子蹙了蹙眉,声音更冷:“这似乎与你无关?若无事便速速离开,我不喜欢这里有陌生人闯入。还是,你进谷之时未看到竖立谷外,擅入者死的禁示?”
那双眼,幽深如潭,带着几许恍然,几许留恋,几许疑惑,几许探究,还有几许的失落……
那眼神太过复杂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这让他很是不喜。尤其他竟不知她何时出现?又是怎么闯入他布下的阵法?这个少女,出现的太过诡异。
“擅入者死,可我……”她也不是故意来的,睁眼就到了这里。
敏锐查觉男人身上煞气更重,洛无忧微微一滞,看男人冷漠的眼和那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不知为何就升起些怒气。
“你够了容狄,就算你现在没有记忆,也不用和我每次初见面就要砍要杀。你以为我会怕你?你有种来杀杀看,看能不能把我杀了,我告诉你,你若敢动手,我……”
洛无忧睁眼怒瞪,恶声恶气的吼着,明知眼前之人不是他,可就是见不得那双相同的眸子,竟用那般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我若动手,你怎么样?”
男子唇掀,轻吐出几个字,煞气一收竟是上前了几步,直接停在了少女的面前:“还有姑娘莫不是记性不好?我见你一次砍杀你一次?我怎么不记得?看你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岁,而我多大了,你可知?”
怎么样?她现在只是个鬼,能对他怎么样?
“怎么,你以为你年纪大就赢定了?看不出来,堂堂的容郡王,天下第一楼的明月楼主,居然也会这么以貌取人?”洛无忧瘪了瘪嘴,认真来道,她也不比他小多少。
“看来,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男人眼神定定看着少女双瞳,眸中闪过一丝危险和凌厉,这世上除了他身边的人,鲜少有人知道他的两重身份,可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却是一口便说了出来?
洛无忧却是浑无所觉,反挑眉:“我知道的当然不少,我不止知道你就是容狄,亦是明月楼的楼主,我还知道很多,包括你自小在医谷长大,总是一个人在后山的寒潭里抓鱼,一个人来烤着吃。我还知道,你更是……”
少女说着住了口。
男子静静的看着,似在等她接下来的话,女子却是紧闭了唇,不再说,关于他曦氏少主的身份,后世他知道是不错,可这世她却不敢肯定。她一直在我猜测着,前世的容狄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隐世了。
现在似乎已不用去猜测,转眼看向四周,这里真的很美,如果不是她的重生命运的轨迹不会转变。或许后世的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的平静,不用那么辛苦的去背负,到最后也会平静的死去。
而今她魂回前世,他呢?容狄,你又去了哪里?生死咒当是破了,那他呢还活着,又或是已经……
看女子并不说话只侧身望向幽幽湖面,感受到那道身体突然散发的气息,男子突的蹙了蹙眉,明明她眉宇间笼着浓浓的哀伤,却又笑得那么温柔缱绻,眸子里氤氲的柔和似乎可以将雪域冰川都融化。
那是种很复杂的感觉,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却让他一向平静的心湖,微有波澜。他不知,那,是浓到浩瀚苍穹也无法阻隔的思念。
“怎么不说了?你还知道什么?”容狄忽的出声,话出口先微愣,已有很多年他的心绪没有过起伏,更不曾这样对失了平静。
却也只在瞬间,他将自己的举动归结理所当然的逼问,一个从未谋面之人却掌握着他所有的事?这样的情况他自是要查个清楚。
“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揭下你的面具,我就告诉你!”洛无忧敛神,转身朝着男人笑了笑。
“……”男人沉默不语,那眸光却是越见泛冷。
洛无忧看得分明,倒也不甚在意:“怎么,你是不是在担心,我让你摘下面具,你以后就得娶我?放心,我已然嫁人,看我梳着发髻便知,所以你不用娶我,不过是个交换条件而已,不是我摘,你自己摘下,也就不算违了你母妃的遗命了吧?况且,你也说了,我才十三四岁,你都四十一岁了,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愿意。”
“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摘下它,让你看?”男人手握萧的手指微蜷,越是交谈,他平静的内心便越掀起涟漪,似乎,她知道的,比他相像的还要多。
“你不是想知道我还知道些什么关于你的事?”
“你是知道的很多,只要将你杀了,自然不会再有人知道。”凉薄的声音染上几分凌厉的杀意,男人身上的煞气更深了几分。
少女闻言看了他一眼,却是突的学着他般上前,行至他身前一步之遥站定,她仰头定定的看着他:“你是明月楼的楼主,不若如此,我们来赌一赌,就赌你会不会杀我,我赌你不会。”
“若我赌赢了,你摘下面具,赌输了我便将我的命给你。这是你明月楼的规矩,明月楼也从不会拒客上门,现在我就是明月楼的客人,虽然这里不是明月楼,可你是明月楼主,自然不能拒绝。”
他们站的很近,近到,他能更清晰的看清她的五官和那幽深的眼眸,那里面似乎又闪烁着一股让她看不清的光亮。
“以命来赌,只为看一眼?你不会告诉我你小小年纪便痴恋于我?或者,你,有病?”还是疯病,第一次遇到这么诡异却又有趣的女子。只女子眼里的坚定让他不悦。似乎,她就笃定了他不会取她性命?
未免太过自负狂妄。
“你可以当我有病,也可以当我找死,都随你。你就说你赌不赌便可。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洛无忧说的很干脆,也将男人疑惑都尽收眼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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