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才从天际划过,要逃往南方,很南的南方。
五几个农人模样的人到得田畈之中,将堆砌起的谷草一把一把地收到路上的牛车上……
“哎,大伯哟,前些时日收稻谷之时,我便提议要把这些谷草顺便收放到村东头的,偏偏你不信。今日村里没了牛草,还不是要来麻烦。”一汉子有些抱怨,搓手搓脚地对一个知命之年的老人言语。
那老人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平常村里就属你话多,你懂啥哟,收稻谷时,大家都忙得半死不活,村里的汉子、女人哪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做这琐事?再说,一股脑儿地把谷草收到村里,还不被那群顽童躲猫猫给糟践了。村里又有那么多私心重的人,哪家屋顶破陋,为图便宜,还不是要拉这谷草去补漏?还是放在田地里好些,需要之时,便来取一点,等到来年开春,山野小路之上的草儿绿了,就不需要这谷草了,剩下的统统烧成灰,也肥了田地,这才是最重要的呢!”老人边训斥汉子,边麻利地把田里的谷草收抱起来,朝路上的牛车走去。
汉子想是多有不服,不过辈分比那老人低,当下也不好多言,只是边做边碎碎念念,道:“谷草灰谷草灰,年年这般做,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成效,一年到头枉自辛苦,收了谷子,除去交纳公粮,剩下的还不够一家老小糊口呢,哼!”
那老人没有听见汉子的的抱怨,佝偻着身影走远了。剩得旁边的几个中年人和一个年纪轻些的有说有聊,所聊之事,都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还有就是谁家的娃儿不听话了,一句圣人之言也诵不出来,好不容易给娃儿买了笔和纸,写个字还歪歪斜斜……
“哟,娃儿他大伯,你家儿郎倒是可以的,能写些时常的字句来,我虽看不懂,但到底能够感觉得到……我家那顽童可被他娘惯坏了,一点长进没有,哎!”
“哎,说也奇怪,都说咱们江南东路是人杰地灵,可照我看来啊,后辈晚生都是不得力。”
“人杰地灵?他三叔,别瞎吹了,一个地方被分两路,我们东路的哪里比得上西路,你看人家西路抚州的陆氏一族,那才是博学大家呢,诺达的名声,我们倒也跟着占了光呢!我家娃将来要是能有子静先生一半才学,我也别无他求了……”
“哟哟哟,几个小崽子,有力气不专心干活,倒是说起读书人的事情来了,你们也不照照自己。”这话却是那老人说的,或许是见几个汉子聊得起兴,怕误了活路,所以出言打断。
他这话说得有些刺耳,本来这几个粗壮汉子,都是本分的庄稼人,一生贫苦,幼时又逢战乱,哪里有好好读书的机会和条件。
不过却有一人不服,他道:“大伯你是学得圣人之理的人,我们自然不能和你比。可我说人家子静先生才高八斗,却没有说错吧?”
老人微微一笑,叹道:“哎,你也不看看,人家一出生便是大家大族,又得长嫂哺乳长大,本来就异于常人,能有今日成就,是天经地义。不过,却说朱仲晦先生也是好大的才学,恐怕和子静先生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朱仲晦?哪个朱仲晦,我可管不起那读书人的事情,眼下取个媳妇才是正事呢!大伯,你说过要帮我相一门亲事的,咋老不见回音?”这搭话的本是个少年人,可常年劳作于田间地头,面容倒显得老成许多,怎么看,都不像个少年人。
他这话一出,其余汉子却被逗笑了,又是指手画脚,疯言疯语的。让那人好不尴尬,本来二十好几的人了,却连个亲事都没谈成,是有些不和孝道、不和礼制的……
大家一言一语,说些当下风雅之人,又谈些家常俗事,倒有点雅俗共赏的意蕴,兴许在这地方,谈及读书求学,是及其风尚的话题吧。
不到晌午,路上的牛车便堆起了满满的一大堆谷草。
老人一声吆喝,吩咐两个汉子赶车回村,其余的把田地里的谷草抱到路边来,他则坐在田埂上休息。
可那牛车才行到不远处,忽听得押车的汉子猛地止住牛车,那处坡势稍陡,把牛车上的谷草给震倒下来。
老人见状,一声怒骂,道:“哎哟额,怎地押个车还出了纰漏,你们对路不熟么?莫不是外来的老表?”
谁知一个汉子听完,从牛车上跳下来,回首对老人道:“大伯哟、大伯哟,这……这是哪家的小儿……您老……快……快过来看看吧!”
老人闻言一惊,朝田里呆立着的几个汉子一招呼,匆忙地赶到那牛车的停顿之处。
一看之下,便发现一个小儿郎僵硬地躺在田埂下,全身煞白,头发上面尽是露珠,可能是霜化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