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偏偏就在黑石城内的小鬼子几乎被打趴下的时候,拥有金刚不坏之躯的龙哥,被大伙当作人生偶像的龙哥,却突然受了重伤!斑斑点点的血迹,从山脚一直延伸到了山顶。当大伙看到杜歪嘴背上那奄奄一息的身影,第一感觉就是,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天底下有谁能伤得了龙哥。然而,现实却无比的冰冷,冰冷得令人几乎站不稳身体。龙哥受伤了,被一颗日制手榴弹从背后不到五米远的地方炸倒。整个后背,几乎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疤瘌叔还在抢救!咱们这次有足够的西药!”在让开道路,提前清理掉所有可能的障碍物之外,各关卡上战士们,还不忘了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在战马通过的瞬间,尽可能地汇报给自家大队长听。“方政委已经发电报向军分区求援了。那边会专门派外科大夫过来!”“上次给王队买的百年老参还在,疤瘌叔已经给龙哥熬了喂!!”“已经找到了好几个能给龙哥输血的人,军分区派给咱们的卫生员,懂得输血!”“........”
对于战士们的善意,张松龄则回以果断的命令,“尽可能地对外封锁消息,能封锁多久就封锁多久!”。
赵天龙不仅仅是黑石游击队的副大队长,还是所有骑兵的灵魂,整个根据地的定海神针。游击队中几乎每一名骑着马作战的人,或多或少,都接受过他的指点。包括张松龄自己,骑术和刀术都有一大半儿是他手把手教出来,教的时候没有任何藏私。如果他伤情过于严重的话,短时间内,游击队中的进攻力至少要下降一半儿。而四下里那些窥探根据地的眼睛,肯定又要借机搅风搅雨。
一路向上走,一路接受战士们的善意,在进入主营地大门的时候,张松龄的头脑,居然多少恢复了一点儿理智。无论如何,全力抢救赵天龙,都要放在第一位。这种时候,作为大队长的自己,绝对不能显得过于慌乱。否则,只会让四下里那些窥探者看到便宜。只会令游击队原本要面临的复杂形势,愈发地雪上加霜。
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焦灼,他拨转马头,径直冲向后营专门为老疤瘌开辟出来的大病房。隔着老远,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影。所有没出任务的弟兄们,都赶过来了。站在大病房外,焦急地等待里边的消息。几名被检验出来血型与龙哥相似者,则不顾山风料峭,裸露出一只胳膊,排队等在病房的正门口。只待卫生员露面,就争取下一个被抽血的机会!
看到张松龄的身影出现,弟兄们先是愣了愣,然后迅速让出一条通道。大队长回来了,最有学问的大队长回来了。他曾经多次在关键时刻拯救了整个游击队,这次龙哥有难,他怎能不再给大伙一个惊喜?!
“不献血的人,都马上回去休息!大伙如果都累垮了身体,万一小鬼子再跑到根据地里来搞破坏,谁去驱逐他们?!”张松龄飞身下马,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故作镇定地吩咐。他是大队长,整个黑石游击队的大队长。龙哥受伤了,这种时候,他必须展示自己的冷静与坚强。
没有人动,所有弟兄们都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头充满了期盼。
“老郑,你给我带队回去休息。别忘了,你是咱们游击队的中队长,不是山下的老百姓!”张松龄眉头皱了皱,硬起心肠开始点将。目光如北风一般从人群中扫过,里边不带半点儿通融。
“是!”一中队长老郑不得不答应了一声,慢慢地向外走去。队伍中的干部们想了想,也明白了自家大队长的良苦用心。强忍住心中的难过,默默地转身。
在干部们的带领下,弟兄们陆陆续续离开。每走几步,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看在这几秒钟之内,屋子里有没有奇迹发生。龙哥是铁打的汉子,他怎么可能被一颗手榴弹放倒?!大队长已经回来看他了,他们兄弟两个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继续昏睡不醒?!
就在大伙步履踉跄的时候,窗台下,突然跳起来一个脸肿得已经看不出是谁的家伙。三步两步跑到张松龄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大队长,您,您枪毙我吧!龙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是我急着抢功,拖累了龙哥。是我,是我想抓个活的,才给了小鬼子丢手榴弹的机会!是我,是我...呜呜..”
“杜歪嘴儿?”张松龄愣了愣,犹豫着停下了脚步。从声音中,他判定跪在自己面前的是杜歪嘴。但此人脸上到处都是淤青,浑身上下布满了脚印儿。腰也像个叫花子般佝偻着,丝毫不见当年强迫别人接受他加入游击队时的风骨。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一名张松龄从没见过的战士跟上前,抬腿将杜歪嘴踢了个跟头。然后红着眼睛,大声向张松龄汇报,“手榴弹落地时,龙哥把他压在了身底下,否则,现在接受抢救的应该是他!这王八犊子想立功想疯了,居然去扛小鬼子的伤员。龙哥,龙哥......”
话没说完,又红了眼睛,泪水滚滚而落。周围的其他战士亦咬牙切齿的走上前,再度对杜歪嘴拳打脚踢。后者则既不躲闪,也不求饶。嘴里只是不断地哭喊,“枪毙我吧,枪毙我吧,是我拖累了龙哥。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抢着去抓俘虏.......”
“都住手,别打了!该怎么处置他,要按照咱们游击队纪律!”张松龄此刻心里头对杜歪嘴也是恨之入骨。然而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此人被弟兄们活活打死。先低低的呵斥了一声,然后弯下腰,奋力从地上扯起杜歪嘴,“还能自己走么?能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别想太多。只要你不是.....”
一句话还没等吩咐完,身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紧跟着,有一团火就从他耳边滚了过去。乌旗叶特右旗女王爷斯琴单手拎着盒子炮,推开人群就往病房里闯,“龙哥!你不要怕,斯琴来了,斯琴来陪你了!咱们两个今天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