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贵胆子最小,嘴巴也最“贱”,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期期艾艾地追问。
“闭上你的乌鸦嘴嘴!”“就是!想死你自己蹦工事外边去,别拖累我们!”杜歪嘴等人又羞又怒,瞪着马三贵大声数落。丢人,有这么一个胆小鬼在,这回大伙丢人可是丢到姥姥家了!本来大伙刚才的表现,已经被娃娃脸季平给比到沟里头去了,这回,又被马三贵这个胆小鬼狠狠往脸色踹了几脚。今后,整个特别小队里,谁还有资格直着腰跟娃娃脸说话?!
“没事儿!”好像早就料到有人会紧张到口不择言的地步,娃娃脸季平笑了笑,低声安慰,“咱们游击队是唯物主义者,不讲究什么口彩。你们看,这个工事前面的沙包比后边沙包高出了半米,小鬼子的炮弹走的是平滑曲线,只要下落时高过了前面的沙包,通常就会落到工事之外。”
“啊,真是!刚才修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众人伸着胳膊比量了一下,果然发现身体前后两侧的沙包高度不一样。心中紧张立刻就减少了一半儿,望向娃娃脸的目光,也愈发地充满了佩服。
“万一不幸被炮弹正砸巧了!”季平看了马三贵一眼,笑着补充,“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那么大的炮弹砸下来,脑袋早就砸成烂西瓜了。谁还顾得上怕!”
“轰——!”包括马三贵之内,所有特别小队的成员都被逗得放声大笑。一瞬间,觉得跟日本人打仗,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情。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只要招数用对了,就可能将对方的威胁降低到最小。
“轰!”“轰!”“轰!”“轰!”更多的炮弹从半空中落下,炸起滚滚浓烟。特别小队的“新丁”们迅速收起笑声,学着季平的样子,抱着枪,将身体藏进顶层沙包下的凹陷处,继续静静等待。脚下的大地在晃动,身前的沙包也在晃动,他们的心里头,却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紧张。正所谓难的不会,会的不难。如果大伙都有娃娃脸季平这样的本事,小鬼子未必能占得到多少便宜。
“大伙注意看老兵们的反应!”不愧是大队长亲自派下来的人,娃娃脸季平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工事外的动静。将手搭在嘴巴上,声音足以压过炮弹的爆炸,“小鬼子一个大队里边,只有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打不了多久就得停下来冷却炮管。老兵们等的就是这个时间,炮声一停,立刻向鬼子的步兵发起反击!”
“噢,原来这里边也有学问!”杜歪嘴等人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身体从工事内壁上撑起一些,将目光转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个游击小队。只见老兵们一个个眯缝着眼睛,肩膀靠着沙包,仿佛老僧入定。
然而他们的耳朵却始终在微微地颤动,仿佛在默默地计算炮击的次数。当炮击声突然结束,还没等天空中的石头籽儿落完,他们已经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将武器重新架在了沙包上方。“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一挺鸡腿子重机枪率发出了怒吼,紧跟着,是几挺歪把子,数道火蛇穿过炮弹炸起的烟尘朝大桥上扫了过去,带起一片鬼哭狼嚎。
“小鬼子摸上来了!”杜歪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紧架起机枪,用准星寻找目标。特别小队的其他弟兄也纷纷跳起来,用枪口指向记忆中的桥面位置。眼前是漫天黄沙,根本看不清楚小鬼子在哪里。但是从中弹者的惨叫声判断,敌人已经借助火炮的掩护,悄悄地摸到了距离大伙非常近的地方,随时都可能从烟尘中钻出来,举起明晃晃的刺刀!
“别紧张!”娃娃脸的声音再度响起,如同定心丸般,安抚着大伙的神经,“工事前三十米处埋了诡雷。诡雷没响,说明敌人还没杀到那个位置。小鬼子用炮兵掩护步兵进攻是惯用伎俩,咱们张队早就给他们挖好的陷阱!”
饶是如此,还有不少人已经扣动了扳机。“呯呯呯”,子弹打进厚厚的烟尘当中,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杜歪嘴见状,少不得将机枪放下,跳到弟兄们身后,照着每个人屁股狠踹,“别乱开枪,别乱开枪,听季队长的!他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们该怎么打么?都给我争点儿气,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别乱跑!”季平一把拉住杜歪嘴胳膊,大声提醒。“当心流弹!”
“我只是看着他们.....”杜歪嘴扭过头,试图解释自己的意图。一句话没等说完,身体突然晃了晃,有股鲜血泉水般从胸口处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