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春 (一 上)
1939年春,伪满洲国首都新京(长春),关东军司令部参谋部一课。副总参谋长矢野音三郎将刚送到自己手中的电报很恨地拍在了桌案上,然后抬起一脚,将桌案边的文件柜踹出了三尺远,各类还没来得及归档封存的文件登时全被震了出来,落得满地都是。(注1)
一课的参谋们不敢上前劝解,战战兢兢地蹲在地上,收敛散落的文件。见到属下们那幅逆来顺受的模样,关东军副总参谋长矢野音三郎愈发怒不可遏,抬起穿着皮靴的脚,对准众人的屁股就是一顿乱踹,“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一群没有用的废物,一份讨伐计划都做了三天了,还没弄出点眉目来?!一课留着你们这群吃白饭的家伙,还有什么用?”
挨了踢的参谋们靠在墙根儿上,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奉命离开。继续留在办公室里,无疑会找来顶头上司的更大怒火。但工作时间到处乱走,万一被只剩下了一只脚的总司令官植田谦吉碰见,恐怕下场会更为凄惨。前者不过会落个遍体鳞伤,找个跌打医生调养一下就可以恢复,后者可是会直接把不努力工作遣送回国,打发进预备役部队。那就意味着此人的军中生涯彻底宣告结束,大半辈子的所有努力就全成白忙活了。(注2)
“矢野君,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有人走路不小心碰翻了书架么?!”正当参谋们左右为难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个儒雅男中音,关东军总参谋长矶谷廉介推开门,笑呵呵地走了进来。(注3)
矢野音三郎只是个少将,无论军中资历和身后背景都和矶谷廉介这个中将总参谋长无法比。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关心之意,赶紧快步迎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了一个军礼,同时大声回应,“报告总参谋长,刚才是小田中佐走路不小心,碰倒了档案柜。属下正在训斥他,没想到会惊动同僚。属下知错了,请参谋长阁下原谅!”
“哟西!”矶谷廉介笑着还了一礼,然后慢条斯礼的回应,“既然是小田君做事不小心,你强调一下办公纪律,想来也是应该的!不过下次记得换个时间和场所,不要耽误课内的正事,也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僚办公。你的,明白!”
“明白!”矢野音三郎赶紧就坡下驴,大声保证,“属下一定谨记参谋长阁下的教诲,不再冲动行事。小田君,你还不赶紧过来向参谋长阁下道歉!”
“嗨依!”无辜被拉出来当作替罪羊的作战参谋小田不敢拆穿顶头上司的谎言,大声答应着,上前配合演戏。“不小心打扰到参谋长阁下工作,属下惶恐万分,请参谋长阁下惩处!”
“不必了,你也是无心之失!”矶谷廉介才不相信矢野音三郎和小田参谋两个的说法,但是也不愿过分较真儿,笑了笑,轻轻摆手。“赶紧把地上的档案都收拾起来吧!堂堂关东军参谋部一课,里头却乱得像个菜市场一般,若是被外人看见了,会怎么议论咱们?!”
“嗨依!”众参谋们感激地看了总参谋长大人一眼,蹲下身去,七手八脚地收拾地上的文件。
借着大伙都无暇分心的机会,关东军总参谋长矶谷廉介走到桌案边,看似漫不经心地向矢野音三郎询问,“矢野君,最近有什么比较重要的消息么?我刚从华北出差回来,很多电报还都没来得及看!”
“有!”知道上司是在给自己创造解释的机会,矢野音三郎非常配合地走到桌边,拿起刚才令自己瞬间失态的电报,双手捧给了关东军总参谋长矶谷廉介,“但是有些消息恐怕会令您非常失望。兴安省西警备司令部来电,上个月他们那里收治的三井橘树中佐因为多个内脏器官衰竭,不治身亡。同一天宣告不治的,还有小仓中尉、圆田大尉和六名二等兵。都是受寒过重,引起肺部和其他呼吸器官的衰竭而去世的!”
“哦!真是个令人难过的消息!”总参谋长矶谷廉介叹息着回应了一句,伸手接过电报,“这件事通知他们的师团长官没有,园部中将怎么说?”
“还没!园部中将最近忙着在齐齐哈尔布防,属下没想好是由关东军总部直接处理此事,还是交给园部中将,由他来安排新人对满蒙特遣支队做战术指导。”矢野音三郎摇摇头,回答的声音带出了几分沮丧。
第七师团的师团长园部和一郎中将是个贵族,素来以性子傲慢外加脾气古怪而闻名。两个多月前矢野音三郎刚刚上任,急于表现。没跟他通气,就直接向司令部提出建议,把他下属的一个中队调去“讨伐”察哈尔一带的抵抗者,已经惹得他很是不满。如今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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