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都乐呵着,可万一谁家的女儿能嫁过去,另一家心里肯定不服,细想自家的闺女也不差,口舌争执多了,再闹僵了打起来,告上衙门,受累的还不是令君?”
薛庭:“……”
李师爷再接再厉,继续道:“或者可能不会打起来,但肯定阴阳怪气说几句,这邻里不睦,迟早也要出事。再说了,秦老先生跟墨大夫拒过的婚事,没一百桩,也有五十桩了,其实大伙儿心底都有数,后来不也没这个想头?加之,今年墨大夫云游去了,大伙儿原本估计没个三五年回不来,回来的时候八成牵家带口了。”
薛庭张了张嘴,其实他也有差不多的想法。
——就跟秦老先生一样,走遍天下行医救人,等累了看透了这世道,就回来隐居。牵家带口未必,毕竟江湖人未必成亲,可弟子是万万不能少的。
薛庭轻咳一声,试探着问:“所以你是指,墨大夫回来就成亲,所有人都有这个准备,现在无非就是把女换做男?”
“着啊,还少了攀比呢!谁家小娘子都不用遗憾!”
李师爷小鸡啄米式点头。
薛庭觉得李师爷在胡说八道,秦逯不会给徒弟成个亲就闹得竹山县所有人都知道,三书六礼赶得这么急,摆明了低调行事,没准就拜一拜天地神灵,喝几杯酒就完事了。
等日子久了,附近百姓自然而然就会知道,到时候大伙儿都熟了,初听诧异细想也没什么。
薛庭揉着额头,摆手道:“行了,你去找找,看有没有……能送的礼。”
红绸红布太张扬,红枣长生果桂圆莲子寓意又不对。
最终,薛庭带着李师爷秦捕快,提着两坛子薛令君亲手炮制的药酒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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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果然没有挂喜字灯笼,只有唐小糖穿了一身新衣裳。
眼瞅着再过一阵就是新年,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扫门庭换窗纸穿新衣都很寻常。
李师爷跟秦捕快可没有薛庭的纠结,纵然好奇,也没失了礼数,进门后就道了喜,两人对没有铺张宣扬的事都很赞同。
纳吉要占卜新人的名姓跟八字,算凶吉,定婚期。
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民间没那么多讲究,主要是要至亲挚交碰个面,完了再吃顿饭。
案几已经摆下,放着一炉香。
这就罢了,后厨隐隐飘来酒香菜香,最离谱的是院子里支了个小炉,唐小糖在那里烤肉脯,烤完了掰开馒头一裹,油香肉香都浸了进去,配几根酱菜,别提多美了。
一宿茶饭不思的薛庭:“……”
“令君来了。”唐小糖捂着嘴,笑眯眯递上一个馒头。
原来馒头也是烤过的,底部焦黄,嚼起来香脆可口。
“这是——”
薛庭不止闻出后厨的酒香是太京名酿,就连这肉脯,也是来自太京一家老店。
篮子里垒着一摞油饼、炸过的年糕,旁边是煮好的笋子汤,显然是不让唐小糖吃得急了噎到。
恍然间,仿佛太京跟竹山县重叠了起来。
从萦绕的酒香肉香,从记忆深处,以及交谈的方言……
薛庭猛地醒神,意识到刚才听见了一个久违的太京口音,跟李师爷一道说着官话。
官话都一样,但不同的人说起来就是有明显的区别。薛庭循声转头,赫然看到一个跟墨鲤差不多年纪的人。
等等,年轻人?
不对啊,昔年在太京见到的孟国师都不是这个岁数?
这眉眼、这长相……比记忆里的楚朝国师年岁要轻一些,却又十分相像,人一旦长成孟戚这个模样,想在天下挑出第二个也不容易。
这,千真万确是,可又实实在在地不一样。
“薛令君,在下孟戚,字启行。”
孟戚抢先一步,来到表情僵硬的薛庭面前,笑吟吟的拱手行礼。
薛庭:“……”
名字是这个发音,字也一样是启行。
可那个看人一眼就仿佛置身冰窟的楚朝国师呢?
薛庭嘴角一抽,墨鲤恰好也走了过来,一番礼数寒暄。
等完了薛庭都没记住自己说了啥。
秦逯拿着两张写了八字的红纸,神情忽地一变。
墨鲤写的是秦老先生从山洪里把自己救出来的那天,时辰估摸猜的,孟戚的那张就夸张了,他写了三百年前,天干地支六十年一转怕看得不清楚,特意还标上了那时皇帝的年号。
所谓生辰八字,出生之时龙脉记不清,也讲不明白。
于是孟戚一合计,就写了开灵智的时候。
秦逯心道这八字他不会合,这卦他也占不出啊。
罢了罢了,抛开易经,随便扯。
墨鲤瞧见秦逯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那纸上写的肯定有问题,暗暗要瞪孟戚,随即被孟戚塞了半块炸年糕,根本说不出话,只能一边吃一边继续瞪。
旁边的薛庭:“……”
那个冷漠孤高,没人知晓来历也没人敢得罪的楚朝国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