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能怎么样?
母后没有了,皇兄没有了,她再也不是什么公主了,只是一个低贱的任人欺凌的妓女。
怜音唇角勾出凉薄的笑,安静的下软榻,准备离去,她以为长孙胤让她来,就是为了满足他的兽欲,谁知道眼看她走出去,床上的人冷然的开口。
“我找你来是有事让你去做。”
门前的人一动也不动,但好歹停住了脚步。
长孙胤微眯了一下眼,缓缓的开口:“今儿个高台之上的花魁,你可识得?”
怜音凝眉想了一下,说实在的,她根本没怎么注意别人,哪里知道那花魁是谁?而且那个人不是蒙着脸吗?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不认识。”
冷冷的开口,拉开门准备出去,软榻之上,男人冷然的开口:“你敢?”
她便立住不动,这男人曾因为她的不听话,而打断了她的腿骨,虽然后来治好了,可那狠劲让她记忆犹新,所以还是别惹到他为好。
“去一趟春风楼,就说拜访她的,看看她是谁,回头来禀报我。”
长孙胤说完,一拉软榻上的薄被闭上眼睛,再也不理门前的那个人。
怜音拉开门走了出去,往一侧自己的房间走去,另换了一套衣服,下楼领着几个龟奴前往春风楼而去。
春风楼里,青瑶把所得的奖金,一千两纹银交到老鸨的手里,淡淡的开口:“这是给你的,拿去吧。”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老鸨见钱眼开的连声道谢,这世上就没人不喜欢钱的,不过眼下她还有另外的事要做:“姑娘,你看我这毒。”
“给你。”沐青瑶一扬手,一枚药丸扔到老鸨的手上。
老鸨一看,眉开眼笑,立刻服了下去,不过紧急着另一道声音响起:“这解药要分两次食,另一半,等我做完事情再给你。”
老鸨开心的脸立马苦了下来,连连的哀求着:“小姑奶奶,你想做啥子,千万别害我啊。”
“没什么大事,你先下去吧。”
青瑶懒得理会老鸨变了的脸,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老鸨想说什么,可又不敢,只得退出去,一直到门口,才敢跺着脚低喃,爷怎么认识这女人了,和爷可算有得一拼了,都是狠角色。
房间内,青瑶解了面纱,坐在梳妆台前,拿掉眼角的水钻,掉头望向身后的莫愁,只见这丫头从回来到现在,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了?”
“那女人是如音公主吗?我是说羞花楼的青倌,怎么那么像公主呢?公主不是嫁到万鹤国做皇妃了吗?怎么会成为一个青楼的小倌。”
“恐怕真是她。”
青瑶点头,今儿个她是看得清楚,那女人确实是如音,别人即便再模仿,也模仿不来那种天生的尊贵,还有那份傲慢。
“这是报应吗?”
莫愁想起从前她专门和她们作对,可现在竟然吃这种苦,究竟是老天开眼,还是自作自受,不过她为什么不回弦月国呢?
“她好歹是公主,为什么不回去呢?”
“也许走不了,既然上官昊敢把她卖到这里,那么一定派人看住她了,要是她跑回去,于他们万鹤国可没有好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心里有恨,恨皇上,因为她的生母,太后没有了,还有同胞的兄长也被杀了,那上官昊岂会不告诉她,你说她能不恨吗?所以不回去。”
这种事摆在任何人头上都会恨的,站在她的角度上,也许她不认为北津王会谋反,或者母后有野心,只当是皇上不能容忍皇室的血脉,所以杀害手足。
这样子的她,怎能不恨?宁愿死在外头也不会回去吧,而让她死,她只怕又不甘心,所以一直带着仇恨活着,也许是等机会报仇,也说不定。
青瑶想到报仇,忽然想到长孙胤,今儿个长孙胤特点送了红牌下来,恐怕另有目的,难道是怀疑自已,一想到这个,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会派人来打探,如果真的派人,他会派谁来呢,那羞花楼是他的老窝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派如音过来……
一想到这个,青瑶脸色一沉,周身的寒意,看来她要小心应对了,如音到底和她们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一个不小心便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莫愁见主子脸色难看,担心的询问。
青瑶镇定的开口:“我要易容一下,这楼里上下谁也没见过我,所以不害怕穿帮,我想,待会儿长孙胤一定会派如音过来查看,他今儿个突然的现身,只怕对我已有怀疑,所以才会借着送牌子的机会打探我,听说长孙胤为人一向多疑,所以我们要小心以对,如音的这一关不太好过,你们两个千万别乱说话。”
“是,主子。”
两个人谨慎的应声,莫忧倒无所谓,但是莫愁一定要小心,沐青瑶掉头招手示意莫愁进前,给她的扮相重新整理好了,眉画得很浓,前排的刘海梳了一排,那脸颊上了胭脂,唇红艳艳的,整个人看上去又俗又老气,倒符合青楼的丫鬟装扮,而青瑶怕自己即便易容也让如音看出端睨,因此挥了挥手,示意莫愁,准备一些蛋清和面粉上来。
莫愁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结果她把蛋清和面粉搅拌到一起,成了糊糊状,全数堆到脸上去了,只露出一双眼睛,一个嘴巴,哪里还看得出她原来的模样,两个人瞠目结舌。
“主子,你这是干什么?”
“做面膜。”青瑶干脆的开口,这下没人认出她来了吧,整个人靠在贵妃椅上,不时的用手扇着风。
“面膜?”莫愁和莫忧面面相觑,从来没听人说过这种东西,那面膜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把吃的东西全堆到脸上去,主子有时候做事真的很古怪,不过她们可不敢管她。
房间里收拾妥当,便听到门外有小丫鬟的说话声:“姑娘,有春风楼的怜音姑娘求见,姑娘是见还是不见。”
青瑶挥手,示意莫忧开口说话,莫忧赶紧出声:“主子在做面膜,让她进来吧。”
“是。”小丫鬟应声,回头招呼怜音:“姑娘请吧,我们姑娘在做面膜,”
这面膜再次让外面的人雷了一把,谁知道面膜是啥东西啊,小丫头只掀起珠帘,请了怜音进去。
怜音打量了一眼房间,雅致简单,此时在房间地软榻上斜躺着一个人,脸色白白的,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和嘴巴,好像鬼一样,吓了她一跳,往后一让,手轻拍了胸口。
青瑶缓缓的压低声音:“吓着姑娘了,坐吧。”
“是,姑娘这是?”
“美容的,可以让皮肤光滑细腻,保持紧。”青瑶缓缓的开口,这话她可没骗她们,用蛋清和面粉,若是再加上蜂蜜和玫瑰精油,那护肤可是相当好的,皮肤又白又嫩。
怜音不再说什么,安静的在一边坐下来,莫愁赶紧上了茶,退到一边去。
青瑶抬眸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年多的时光不见,如音和从前不一样了,整个人内敛得多,也许是因为受了太多的折磨,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很漠然,眼睛更是平波无奇,她究竟曾遭受过什么?
她不说话,青瑶也不说,不想露出破绽,就尽量保持沉默。
“恭喜你了。”
怜音轻声的开口,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根本不敢过多的看她的脸,有点碜人。
长孙胤让她来这里干什么?说她像一个人,像谁啊?
“这种事还能高兴得起来吗?青瑶的黑瞳中闪过愁苦,似乎相当的痛苦,怜音一颤,是的,即便是花魁又怎么样,这青楼中的花魁只不过是案板上的一块肉,只是这肉价钱高一点罢了,有什么可喜可贺的。
就像她,以为上官昊不敢对自己胡来,可是最终他把她送给了青罗国的胤王,长孙胤,只因为自己的母后不在了,皇兄被处死了,如若他们还好好的,那上官昊敢这样做吗?
怜音的眼里蒙上一层雾气儿,心里的恨意陡生,这一切都是慕容流尊和沐青瑶那个女人害的,如若让她见到他们,她就是死也不会让她们安生的。
一想起沐青瑶,怜音的心陡的一沉,抬首望去,长孙胤怀疑的人,不会是沐青瑶吧。
难道眼前这个人是沐青瑶,不可能吧,她休了皇帝,也不至于沦落青楼吧,除非她另有目的,她究竟是不是沐青瑶那个女人内,心内一起波动,脸上便不能保持冷静。
沐青瑶冷眼望着她,看来她是起疑了,不过她不承认,她又能怎么样?
“你怎么会被卖到这种地方的?”
怜音谨慎的试探着,沐青瑶不动声色,眼里浮起氤氲的泪珠儿,虽然没有滚落下来,已是凄苦三分。
“因为去年家里闹洪灾,眼看着弟妹们没有饭吃,我娘就把我卖了,本来以为卖到人家去做奴婢的,谁知道那人看我长得有几分姿色,竟以高价把我给卖到这种地方来了。”
青瑶几乎声泪俱下了,那神态那举止,把一个悲情的小苦女演得活灵活现。
怜音看得一愣一愣,几乎肯定眼前的女人绝不可能是宫中的那个女人,那女人做这种事,只怕是不屑的,她一向是狂妄霸道的,怎么会说着话儿哭了起来,看自已惹到别人的伤心处。
“对不起,你别难过了,我也是无心之过。”
青瑶用力的吸鼻子,很大声,似乎止不住了,那暗沉的声音缓缓的响起来。
“你知道吗?我好痛苦,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想着以后一辈子就要过这种生活了,可怎么办啊?真想一死了之啊。”
怜音听着她的话,鼻子酸酸的,几乎要陪着她流泪了,一直以来所受的痛,此刻阻在胸中,出不来进不去,就那么卡在那了。
青瑶看怜音的注意力不在自个的身上,越发的卖力表演了。
“以后就这么在男人堆里转,若是遇到个狠心的,打一顿,我是越想越害怕啊。”
这下怜音流泪了,她想起了自己被上官昊打的画面,又想起自己被长孙胤打的画面,是啊,遇到不好的人,就会挨打了,女人真的好可悲啊,怜音正在哭,靠在软榻上的沐青瑶陡的开口。
“姑娘哭什么呢?”
怜音一惊,她在做什么,不是告诫过自己要无心无情了吗,竟然还哭,立刻站起了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落荒而逃了,房间内,青瑶的声音缓缓的响起:“送客。”
“是,主子。”莫愁走过去,只见长廊里哪里还有人,探出头去张望,只见那曼妙的人影早往大门外而去了,莫愁回身走进去,眨巴着眼睛看着主子,好半天才出声。
“主子,原来你这么会演戏。”
她们发现主子身上的谜好多,例如会做好吃的菜,还会把面粉和蛋清糊在脸上,现在又加上演戏,真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
“好了,脸都硬了,去打水来给我洗脸。”
青瑶挥了挥手,懒得理会莫愁的大惊小怪,翻身坐起来。
莫愁应声出去打了水进来,沐青瑶洗净了脸,露出一张白嫩水漾的脸蛋儿,凑到莫愁的面前,浅笑着开口:“看,皮肤是不是细腻了很多。”
莫愁凑过去看,稀奇的点头:“是的,主子的皮肤比之前的水嫩了,原来这真的是保护皮肤的。”
一旁的莫忧听到女人谈这些,早不感兴趣的走了出去。
房间里,沐青瑶坐到铜镜前,冷清的开口。
“如果我猜得不错,今晚长孙胤一定会过来,那么我今晚一定要杀了他。”
眼瞳一闪而逝的寒芒,她脸上重新罩了一层轻纱,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瞳,阴沉沉的睥睨着镜面……
夜晚的春风楼,亮如白昼,热闹非凡,一扫白日的冷清。
因为春风楼出了一个花魁,今日的生意似乎比往日还要好,老鸨笑得合不拢嘴了,在楼前迎来送往,格外的开心。
没想到最后竟迎来个大人物,青罗国的胤王爷。
老鸨当下惶恐万分,这长孙胤可不比太子爷,为人极是阴险毒辣,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民间有口谣,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那君子指的是太子长孙竺,而那小人就是胤王爷,若是惹到了他,白日不算计,晚上算计,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虽然他不是太子,可是谁都知道他的母妃,仍是皇帝的宠妃,贵妃娘娘,身后的势力也是非同小可的。
“胤王爷驾到,小的惶恐。”
老鸨一直把胤王爷领进来,抬首小心的打量着,不知道这胤王爷登门所为何事,难不成是为了花魁的事,这老鸨一想到花魁,便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就不知道那女人是谁?
为什么这么能招惹人,还都是阴狠手辣的人,一个爷,现在又来个了胤王爷,真不知道后面还会有谁?
老鸨越想越害怕,心里祷告着,这胤王爷千万不要是找那女人的才好啊,要不然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那女人贸然的出现在春风楼,要代替她们去参赛,爷还默认了她的行为,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千万不要是害死人不偿命的事才好啊。
“本王是来看春风楼的巧雪姑娘的。”
他的话音一落,老鸨的心,哪是一个透心的凉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胤王爷为什么要见巧雪啊,巧雪就是那个女人的化名,真正的名字,她不知道。
长孙胤不知道老鸨的心思,一看老鸨没动作,脸色举棋不定,当下脸色阴骜难看起来,盛冷的声音响起来。
“难道本王见巧雪姑娘一面,还要考虑这么长时间?”
“不是的,胤王爷,实在是,实在是……”
老鸨想说实在是巧雪姑娘没时间,可是一看到长孙胤的黑沉沉的瞳孔,似乎她只要再说一个字,便让她下地狱,哪里还敢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正在这时候,莫愁从楼上下来,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妈妈,姑娘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老鸨一愣,姑娘让她准备什么了,没啊,正想开口,立马反应过来,这丫头在警告她,难道她们想对付的人是胤王爷,这可怎么办?老鸨急得团团转,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小心的开口。
“是,我马上去准备。”抬首望向长孙胤,只见长孙胤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去给你们姑娘准备吧。”
“是,是,那小的先下去了。”
老鸨心急火燎的下去,其实她是着急去禀报给主子,一路小跑着从后楼溜进去,上三楼禀报。
而大厅内,莫愁说完话便回转身,准备上楼,她是易过容的,所以长孙胤认不出她,不过却看出她是那天陪巧雪一起参赛的丫鬟,因此唤了一声:“本王想见巧雪姑娘一面。”
莫愁回身打量了一眼胤王,似乎恍然认清了,神色有些慌:“胤王爷来了,我们姑娘正在房间呢,胤王爷请随奴婢上二楼。”
“好。”长孙胤微眯上眼睛,眼瞳一闪而逝的暗芒,领着胤王府的几个侍卫跟着莫愁的身后上了二楼,一路直奔青瑶的房间。
珠帘垂挂,轻烟袅绕,香气扑面而来,渺渺琴音如水般的流淌出来,悠扬如歌,分外的动人。
莫愁隔着帘子,恭敬的开口:“姑娘,胤王爷来看你了。”
莫愁的话音一落,里面的琴音嘎然而止,随之是悦耳清冷的声音。
“让胤王爷进来吧。”
“是,姑娘。”莫愁应了一声,掀帘请了长孙胤进去,那几个侍卫想跟进去,莫愁身形一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冷沉着脸,不悦的开口。
“姑娘的姿容,也是你们可以亵渎的。”
长孙胤已一脚走了进去,见莫愁挡住门口,和那几个侍卫横眉冷对着,忙竖起一只手,示意他们安心的待在外面。
只见房间里,华丽中透着雅致,共分里外两间,外面的摆放着一个圆桌,铺着淡花的桌布,桌子上摆放着一套名贵的紫砂壶,中间垂挂着琉璃珠串成的珠帘,所以里间的一切有些隐约而朦胧,雕花的床榻,另有成套的妆柜,此时正有一个脸蒙轻纱,身着纱衣的婉约女子跪在琴台前抚琴。
琴声婉约动人。
听到脚步声响起,抚琴的人陡的停下了动作,缓缓的抬首望了过来,那轻盈如水的声音响起来。
“原来是胤王爷驾到,不知道胤王爷有何事要见我。”
这女子说话大胆,性格孤傲,言行举止间带着一股傲气。
长孙胤却不以为意,因为能当上花魁,自然是有过人的傲气的,本来他怀疑这女人另有目的,很可能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就好比弦月的皇后沐青瑶,不过怜音回去禀报他,说根本认不识这个女人,那么这女人便不是沐青瑶,可是她是谁呢?感觉整个人罩着层层面纱,让人欲一探究竟。
“巧雪姑娘的琴音真是美妙啊,像巧雪姑娘这样才貌双全的人,若是待在这青楼之中,只怕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小王今日来,是给巧雪姑娘一个更好的机会,相信巧雪姑娘从此后可飞黄腾达,直上云宵。”
长孙胤的话带着一抹儿狂放睥睨,里面的青瑶手指一握,怒意顿气,眼瞳罩上嗜杀,只是长孙胤并没有感受到,因为两个人之间隔着重重的珠帘,别说表情,就是人也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胤王爷此话是何用意?岂不是折煞我了。”
其实她本来想立刻弹琴的,但是想知道长孙胤找她究竟所为何事,才会有此一问。
“如果姑娘愿意,小王可以把巧雪姑娘送到万鹤国的太子府去,只要到了哪里,相信凭姑娘的才貌,一定可以成为太子侧妃,他日上官太子登基为帝,姑娘可就贵为一国之皇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了,这样的好事,姑娘可愿意?”
长孙胤自鸣得意的话,落到青瑶的耳朵里,脸色立刻罩上冬日的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