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如墨画,一双漆黑的眼瞳,隐隐透着清雅之气,仿若青葱玉竹,香气漫延。
原来有时候在意的终究是一场空,他有雄霸天下的野心,可是有朝一日,也只不过黄土掩身,到时候,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锦绣江山,统统都是黄梁一梦。
“师傅,你说她是魂穿异世而来,那么她们的世界,是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慕容流尊想起瑶儿临去的时候,说过的话,那时候,她说那是个梦境,但现在他倒宁愿相信,那其实就是她们的世界观,男人和女人相亲相爱一辈子……
“芸芸众生中,这并不奇怪,情到浓时方恨少,是根本容不下第三人的。”
赤霞老人有感而发,情到浓时,哪里还容得下第三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哪里能爱得了那么多人,就好比他,年少痴狂,错失所爱,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也没有遇到另一个让他爱的人。
“是。”
他笑,眼瞳有丝丝莹湿之气,是不是错过了便是一生?
“也许我和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赤霞老人看着一向有着雄霸天下野心的爱徒,忍不住慈爱的开口。
“尊儿,滴水能穿石,有些事不到最后谁也未知,你要做的是,该真正明了自己的心,什么事是你需要的,什么事是你可以放弃的,得与失,虽是一线之差,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赤霞老人语重心长的开口,他的话好似一盏灯塔照亮了慕容流尊心底的阴暗,他凝结着的眉忽然就舒展开了,缓缓的笑,那笑好似流淌的温泉,温暖至极。
“好了,别想了,既然上山了,陪为师好好聊聊吧,明儿个再下山。”
“好。”放开心胸的慕容流尊点头,他只要一上天山,便会情舒畅,师傅永远是他心目中最亮的一盏灯……
无情谷。
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后山的寒泉边,正有人端坐在岸上,琴音叮咚有声,缓缓的在轻湖之上飘过,湖水荡漾起潋滟的波纹。
岸边。
女子敛眉低目,墨发飞扬,淡紫色的长裙,肆意舞动着。
山美,水也美,人更美,此情此景,真可谓是一幅画。
在女子的身后安静的端坐着一个男子,他微微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琴音里,倾听那琴音中的神韵。
他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晶莹剔透得就像玉色的水晶,那长长的睫毛盖着他清明的眼睛,傲挺的鼻子,衬得五官分外立体,那唇粉嫩有光泽,令人忍不住有三分想念,七分渴望。
万丈光芒,笼罩着他们,一对绝色男女,让人移不开视线。
远山近水,一望无垠的天际,那葱郁的柳枝,芳香的繁花,在轻风中吹拂过,柳絮飘飞,好似雪花一样满天飞舞。
莫愁抱着小鱼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两个人看傻了,相视一眼,莫愁轻声的开口。
“好美啊,小鱼儿,你说是吗?”
她怀里的小鱼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似乎很赞同她的话。
莫愁看着这样的小鱼儿,也习惯了,她似乎听得懂大人的话,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别人的意思她都懂,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一曲终了,余音绕湖。
莫愁走了过去,赞叹的开口:“小姐,你的琴弹得真好啊,让人听了陶醉。”
青瑶听了莫愁的话,并没有高兴,而是掉头望向一侧的无情,这一个月来,他一直陪着她练琴,指导她不对的地方,所以她的琴进步神速,可以用突发猛进来形容,虽然琴谱全演奏了下来,可是那威力似乎没有真正的发挥出来,这一点她总是突破不了,让她很心急。
“琴谱已全部弹出来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欣赏,你的琴无疑相当有造诣了,甚至可以为你博得才女之名,可若是以琴为武器的话,那还差得远呢,这琴根本没有产生真正的威力,你想真正的发挥魔琴的效力,就要先自己成魔,或者自已先成为嗜神,这样琴通人意,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件杀人的武器,但是要记住,要你控制琴,而不是让琴控制你,如果运用不当,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琴还会伤了你。”
无情清润的声音响起,慢慢的讲解这其中的奥妙。
青瑶一听他的话,早双眼冒光了,跃跃欲试的开口。
“那我再给你演一遍行吗?”
他笑起来,没想到这丫头习起琴来快成魔了,一般人要好几个月才能行得这琴谱,她只要一个月便深暗其道了,现在只是加深内力的原因,另外,这琴的造诣是急不来的,慢慢的演习,会越来炉火纯真的。
“好。”
无情点头,那清彻的眼底,浮起温温的暖流,笑望着她,她的脸上璀璨得好似桃花,看得人移不开视线。
莫愁一听两个人的对话,立刻叫了起来。
“小姐,我是过来叫你们用午膳的,怎么又弹了?”
“我不饿。”青瑶是到了完全痴狂的地步,挥了挥手示意莫愁先走,等她再演一曲。
莫愁把眸光移向无情公子,只要无情公子说一句话,就没事了,但是无情公子每次都依着小姐。
“你先回去吧,让她再演一曲。”
莫愁一听,翻白眼,看吧,她就知道公子一定会这么说,从来没见过那个男人,像无情公子这样宠着小姐的,他真的是世人眼中嗜血无情的无情公子吗?真有点让人难以信,她们进谷这些日子,看得真真切切,这谷中的人基本上都是单纯的人,因为和外面的人接触得少,所以根本不会勾心斗角,虽然也会杀人,可都是惹到他们头上,所以才会发怒。
“好吧。”
莫愁认命,转身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
无情公子对小姐是真正的好,不管小姐做什么事,他似乎都拿她没办法。
还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小姐,小姐现在弹的琴,凰尾琴,和无情公子弹的凤尾琴是一对,这事连清风和明月都不知道,原来那凤尾琴的底部,另合了一把琴,就是这凰尾琴,这把琴是玉制的,比凤尾琴要小巧得多,可以放在凤尾琴的底部,完好的相契在一起,外人根本不知道内中的乾坤。
这琴原来就是一对。
凤凰滴血,铸身成琴,这是一个很美好的传说,传说,只要凤尾琴和凰尾琴同奏一曲,天便会现异相……
总之不管传说是真是假,但是凰尾琴归主子了,这倒是事实,莫愁想不到无情公子如此大方,不过最近她偷偷观察过,无情公子似乎喜欢小姐,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把稀世古琴送与主子了。
莫愁抱着小鱼儿一路走一路笑,满脸生风,不时的问怀里的小鱼儿。
“小鱼儿,你说要是小姐和无情公子在一起怎么样?”
小鱼儿皱眉,世间事本就多烦忧,究竟谁才是谁的良人,不到最后的一刻根本说不准。
湖边。
沐青瑶再次演奏起来,无情在一边静静的望着她,她的执着,她的倔强,她的坚持,每一样都吸引着他的目光,他终究掩藏不了自已的心思,他是被她吸引了的。
他不求她的回应,只想看着她,就已知足了,也许这是老天厚待了他。
有时候失去了就会得到,得到了会再失去,世事无常……
青瑶想着无情的话,若要琴成为一件武器,先要以身成魔,或者以身嗜血,琴才会成为利器。
想到这,她的脑海不由得映起梅心俏丽的脸来,慢慢的心头罩起一层忧伤,因为忧伤,琴音低缓起来,如歌如泣,似乎有人在轻轻的啜泣,轻愁罩在碧空之下。
忽尔,她想起,梅心最后的死,心里便痛,还有愤恨,琴音一转陡的高亢起来,眼瞳阴骜深暗,唇角一勾便是冷笑,黑发陡的张扬起来,好似被劲风吹过,在风中舞动,连长裙也长扬起来。
琴音带着嗜血的杀机,弹奏出强大的凌霸的气流,一波一波的波纹掠过湖面,那清彻的寒泉之内炸开十余丈的浪花,强劲的四散分开,随之再跃起强大的浪花,而她似乎整个人都陷进魔魅中,难以自控,脸上冷汗涔涔,那眼瞳赤红一片,手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不是她控琴,而是琴控她,失去自我了。
无情大惊,脸色一变,手臂一伸,那凤尾琴已操到手上,强劲的内流陡的按下去,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击碎了一切的幻像。
青瑶陡地被琴反嗜回来,咚的一声,退后几步,跌坐到地上,嘴角竟溢出血来,神情漠然,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无情眸光一闪而过的心疼,缓缓的转动轮椅过去,伸手拿出白色的纱绢,轻轻的替她擦干唇角的血迹,动作温柔,眼神清明,淡淡的开口。
“你太心急了,差点走火入魔了。”
“我差点走火入魔了?”青瑶回过神来,抬首望着无情,他的眸子清亮得好似甘泉,极能安抚人心,使得她慌忙的心一瞬间归位。
刚才若不是他强行把她弹出幻像,只怕她现在已七窍流血而亡。
“谢谢你。”
她柔声开口,看来她是太心急了,这琴和别的不一样,不是一日两日可以练成的,以后还是慢慢的练才是真的。
“没事,你要放开心胸,别纠结在琴上,没事的时候,多练练暗器,或者研究研究草药什么的,不要一味的练琴,这样下去很容易走火入魔。”
无情虽然没忍心责备她,但仍然不忘告诫她,今日是他在场,如若他不在,只怕她走火入魔了,凡事不可心急,心急只会坏事。
“我知道了。”
青瑶点头,这时候感觉到很饿,回去吃午饭吧,站起身走到琴架边,把凰尾琴拿起,当成宝贝一样的上下抚摸个遍,这琴通体碧绿,七弦是天然的蚕丝所设,柔润圆滑,而且玉是上古的奇玉,可想而知,这一把琴可谓价值连城的,没想到无情竟把它送给她了,一想到这个,青瑶就觉得欠了无情一个天大的人情,真不知道拿什么来报答他。
“我们回去吧。”
轻风拂过,她一手抱着琴,一手推着他缓缓的离开药草田,两个人的神态自然至极……
弦月国的皇宫。
经过几个月的奔波,弦帝终于回宫了。
琉璃宫内,阿九喜极而泣,看着瘦了一圈的皇上,心疼至极的开口:“皇上,你可算回来了,小的想死你了。”
高座上的男子经过天山之行,那周身的霸气之外,竟多了一抹隽秀清雅,整个人皎如明月,那张冠玉似的面容上,眼瞳内敛幽暗,唇角一勾,那笑耀眼至极,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宫中没发生什么事吧?”
慕容流尊扫视了一眼阿九,还有南安王爷,他离宫的事,除了南安王和阿九两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而恢复了容貌的南安王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整个人沉默不语,脸色黑沉沉的。
“南安王,出什么事了?”
慕容流昭抬首,黑瞳阴骜至极,抬眸扫视了一眼高座上的皇兄,最后望了望阿九。
慕容流尊知道他有话要说,立刻挥了挥手,示意大殿上的阿九和小太监先下去,然后温润如暖玉的笑容展开,缓缓的出声:“说吧,出什么事了?”
“禀皇兄,臣弟犯下了弥天大错,请皇上下罚,臣弟甘愿一死。”
南安王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垂着头,好似石化了一样,动也不动。
慕容流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狭长的眉微挑了一下,炽热的火花跳跃了两下,最后沉重的开口:“南安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禀皇上,臣弟假扮皇兄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事,臣弟不敢隐瞒皇兄,只求一死,以谢其罪。”
南安王脸色难看的开口。
皇上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随着他的话音,明亮的眼睛好似无边的深渊,定定的望着他。
“说。”
“臣弟有一日喝醉了酒,竟然和淑妃西门新月做出了不好的事,臣弟自愿一死。”
南安王一口气说完,因为自觉羞愧,整张脸都红了,黑瞳中闪烁过的是悔恨,那一日晚,他因为想到皇上去接青瑶,心底郁闷,多喝了几步在御花园里散步,谁知竟错把那西门新月当成了青瑶,做出了苟此之事,当时他就恨不得自裁而死,可是因为皇兄没有回来,他不能丢掉了身上的责任。
琉璃宫大殿,死一样的沉寂。座上的男子俊美的面容纹丝未动,一点情绪都没有,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只凝眉思索着,而一直跪着的南安王,以为皇兄生气了,越发羞愧难当,当下身形一闪往大殿正中的铜柱撞去。
弦帝大惊,内力一凝,一掌击去,把南安王的身子击飞了出去,跌落到一边。
“流昭,你在干什么?”
“臣弟有愧,罪该一死。”南安王翻身重新跪下来,那张俊逸的脸上,红潮遍布,双瞳羞惭的光芒不退,越来越浓烈,他恨不得撞死过去的原因,还有一个,因为他当时错把淑妃当成青瑶了,这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不但亵渎了淑妃,还在思想上亵渎了青瑶,这让他难堪至极,倒不如一死了之。
“好了,先别忙着死了,你死了,朕如何向别人交待啊,而且这次朕回来,本来就准备为西门新月指婚的,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倒有点麻烦。”
弦帝俊美的脸容上一闪而逝的暗芒,随之是淡淡的笑意。
师傅说他此生有大劫,他从来没有算错过什么事,所以现在他已经不强求了,而且因为心里有青瑶,也不想宠幸别的女人,既然如此,留着她们在宫中,也是虚度岁月罢了。
可是现在南安王和西门新月做出这种事,那西门新月必然当成是皇上宠幸了她,现在他如果冒然把她指给南安王,做南安王侧妃,只怕她无法接受,到时候说出不该说的话。
慕容流昭的名声一定会毁掉,这可是皇室的丑闻。
而且皇上私自闻宫,也是一个不好的影响。
“流昭,关于西门新月的事,等缓缓再说,总之你要做好准备,那西门新月既然和你发生了关系,朕一定会把她指给你的。”
“皇兄。”南安王不知道说什么好,女子的清白被他毁了,他理该娶她才是,可是一想到娶别的女人进南安王府,他的心头好似添了一块巨石,无比的沉痛。
“是,皇兄……
“好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稍后再说。”慕容流尊站起身,从高座上走下来,亲手扶起南安王慕容流昭,星瞳水眸定定的望着他,沉稳内敛的开口。
“如果你心里还有皇兄,那么就安心的待在南安王府,皇兄并没有怪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柔润得像光滑的宝玉,南安王望着这样的皇兄,心底错愕不已,皇兄这一次出去,整个人似乎改变了不少,不复以往的狠戾杀气,却温润了许多,倒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瞳闪过波光,心里感到很温暖。
慕容流尊知道南安王的为人,生怕他回南安王府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因此才会尊重其事的叮咛他。
他不希望流昭出什么意外,如果照师傅所说,他有大劫,必然是生死难料,那么这弦月国只有流昭支撑着了,皇室的人不能一个不存在,到时候弦月就是别人的了,那里还是慕容家的。
“臣弟谢过皇兄,臣弟从今日起,不出南安王府,在府中闭门思过。”
慕容流昭自罚的开口,他要反省自已。
慕容流尊不再说什么,他知道如果流昭不做点什么事,只怕他不会安心的,因此便由着他,只要他不伤害到自个儿就行,缓缓的点头。
“那就闭门思过吧,只是别伤害自已,有时间多帮帮皇兄,知道吗?”
“是,臣弟告退。”南安王退出了大殿,殿门外阿九一看他离去,赶紧闪身走进来,看到高座上的皇上,面容水漾似的好看,比起从前的霸气,更多了一抹盛冷的气息,霸气融合了一份高贵雅致,竟然直逼人心……
“皇上,贵妃楚语嫣求见了皇上几次,小的都拒绝了,你看?”
阿九缓缓的开口,慕容流尊凤眉一挑,清朗的出声:“她有什么事吗?”
“禀皇上,娘娘什么都没说,但是一天跑一遍,今儿个只怕又要过来了。”
阿九的声音一落,大殿门外果然走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上太监,恭敬的行了礼,小心的开口:“禀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宣。”
慕容流尊大手一挥,气沉丹田,酒酿一样清润的话响在大殿之上,小太监领命飞身奔出去。
楚语嫣周身素白的衣服,一头墨发,未着寸金,面容详和,神态安静,跟着小太监的身后走了进来,盈盈如水的先朝高座上的皇帝行了一礼。
“语嫣见过皇上。”
“起来吧,楚语嫣,你为何一直要见朕?”
慕容流尊望着眼前的女子,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着她,她容颜美丽,举止娴雅,行为端庄,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家闺秀,是他误了她,让她空期待了一场,如果没有瑶儿,也许他会让她在宫中,但现在?不管瑶儿回不回来,他只想有她一人,瑶儿不回来,他在劫难逃,更不能拖累了别人。
“语嫣自知配不上皇上,语嫣请皇上成全,语嫣愿意削发为尼,永世不再踏足红尘,只求皇上成全。”
她的话音一落,大殿上静谧无声,慕容流尊的暗瞳,闪过错愕,虽然是一瞬间的事,可到底还是惊到了,本来他正纠结,把她指给谁家,左右为难呢,因为她名份上是他的贵妃,虽然没被宠幸过,可外人不知道个中曲由,只怕慢怠了她,而且她没有背后的势力,指一个好人家,只怕更委屈了她。
只是没想到,她会自愿出家为尼?可是他终究不忍心。
“楚语嫣,朕可以给你指一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