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的推测,他这回倒真是信服地点点头,且更加好奇为何小指头依旧是一副言犹未尽的腔调——按照经验,“但是”后面必然还有内容。
“然而,转念一想后,我发现事情恐怕还远没有那么简单。”不出所料,小个子男人一个转折后声音变得越发严肃,“以八爪蜘蛛的见识阅历和头脑,他绝不至于看不出女王坐困北境所带来战机延误和指挥不灵等后果对她夺取七国大事业可能造成的危害。我了解这太监,他是个极端理性的权力玩家,擅长且注重保持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却绝不会出于意气而干损人不利己的蠢事。若仅仅是为了扶持他在北境押注的盟友,打压史塔克家、大人您和我在女王眼中的形象,他有千千万万种办法可以选择,绝不至于会给丹妮出这么一个危害到她整个事业、进而也威胁到其自身‘情报总管’身份的糊涂建议。”
“瓦里斯只有在确定自己能获益的情况下才会坏他人之事搅局。”培提尔收回左顾右盼的视线,转过头来,在临冬城内肆虐的穿堂风中用锐利的眼神盯住了正装傻充愣的艾格:“思前想后,我猛然意识到:要么是这太监年迈昏愦犯了蠢——这不太可能,要么就是……他将某位女王之外的人或势力的利益,摆在了更高的优先级上来考虑。”
“那么,问题来了:女王在北境浪费了时间,谁得利?”
谁得利?多了去了……伪王史坦尼斯、河间谷地风暴领乃至河湾,以及……守夜人身上忽然起了鸡皮疙瘩——被身旁人的话点醒,他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没考虑到这个程度。
莫非……
“在女王骑龙飞来北方前,我与瓦里斯正在进行对抗和较劲的一个议题是:该如何回应那位‘小伊耿’的问候并处理与这‘另外一位坦格利安’的关系。我的观点是,女王应当保持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另一位身份可疑的坦格利安,要么无条件向陛下称臣效忠,要么就该被视为赝品和敌人;而瓦里斯的建议则是,与那位小伊耿结盟并联姻,或至少将其列为继承人,以拉拢他麾下的黄金团。”培提尔继续娓娓道来,“虽然吵得不可开交,但瓦里斯的建议实在是个很寻常也很容易能想到的政治手段,虽不符合我的喜好和利益,却确实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案。故尽管反对,我却不敢因此就对瓦里斯对女王的忠诚有所恶意揣测。但结合太监今日忽然反常地送上一条没脑到完全不符合其水准的昏招,我思索过后忽然挖出了个之前忽视掉的细节:这家伙,对促成女王与伊耿间结盟和联姻这件事,似乎太过热情和上心了些!”
这几乎已经是明示,艾格知道培提尔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感觉豁然开朗的他露出了并非作伪的震惊表情——一是讶异:作为穿越者而拥有更多信息量的自己,居然还没一位本世界土著理顺思路快;二是心惊:眼下自己面临的局势,似乎比先前想的还要凶险复杂一些。
“难道说,他其实真正的效忠对象,是……”
“没错!”虽然艾格话只出口半句,培提尔却已先一步斩钉截铁地认可了他的反应,甚至还为一个守夜人跟上自己思路的速度能如此之快略感意外,下意识用混杂着赞赏和忌惮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回想过去一年间发生的事情,我忽然发现:我在为女王收复七国的战争奔波忙碌处理着大堆屁事的时候,瓦里斯却不是在劝说女王与伊耿联姻,就是在试图为陛下引见琼恩·克林顿的使者。联系前后,我一下产生了个大胆的猜测:这家伙真正效忠的,其实是那位来历存疑的伊耿王子……他前来投奔女王,目的是在丹妮莉丝身边埋下棋子,为前者窃取女王正统性和胜利果实的计划开道铺路!”
“黄金团本就兵力雄厚战力可观颇具被拉拢的本钱,再有这么一个内应在女王耳边吹风,成事的概率实在极大。原本,心系伊耿和辅佐女王并无冲突,瓦里斯自然乐得扮演忠臣,但现在,随着总司令大人您半路杀出,实力天平忽然发生了对他来说致命的倾斜:原本就有无垢者、自由民军团和龙的女王,再获得守夜人军团及北境的公开效忠和支持,陛下忽然就拥有了足以统一七国的本钱——“拉拢小伊耿和他的黄金团”,一夜间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选项。这才逼得他……搞出了今日向女王献昏招的一出戏!”
小指头只是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但对剧情背景有所了解的艾格却在一瞬间便明白了这正是如假包换的真相。用三国杀的简单模型便足以概括此刻临冬城内正发生的事:扮演着内奸角色的瓦里斯,忽然发现主公和忠臣这一轮抓了满把好牌,想赢的唯一出路,自然便只有迅速出招,牵制消耗主忠方的力量,重新平衡局势了!
但比喻终究只是比喻,艾格很快便延伸思维想到了更可怕的一点:维斯特洛毕竟不是三国杀的牌局,在现实中的七国里,瓦里斯可是不受“先消灭全部反贼和忠臣再对付主公”这一规则约束,可以跳过前戏,直接针对任何人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
“往好处想,瓦里斯也许只是想拖延片刻,让女王获得守夜人及北境支持的优势随着时间推移和战机的消逝而变弱,从而重新凸显出拉拢伊耿及黄金团的必要性。”培提尔很快便语气沉重地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但怕就怕,这八爪蜘蛛的手段和决心还不止于如此,他很有可能,是想利用将我们困于此地的这段时间,来对付史塔克家和你我,甚至是女王陛下本人,以免她南征并接连取胜坐大后,成为小伊耿统治七国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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