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勿需怀疑,在下是受高文兰、高文举两姐弟之托,来搭救小姐的”。
高小姐听到自已堂妹、堂弟的名字,这才信了,她唔唔地叫着,眼中又禁不住流下泪来。杨凌忙道:“我给你解开束缚,你且莫要声张,稍后我们再详谈救你逃脱之法”。
高文心连连点头,杨凌将她口巾和绑住四肢的白绫解了下来,高小姐一把拥住被子颤声道:“妾多谢恩公救命大恩!”
杨凌别过头去道:“高小姐先不必谢我,能伸以援手我自会援手相助。但是有句难听的话我可得说在前头”,他吸了口气,低沉着语调道:“你是钦犯,我没有把握一定救你出去”。
高文心红肿的眼睛定定地瞧了他半晌,方凄然一笑道:“妾身还是要多谢公子,只要妾身能清清白白地死去,公子这份大恩大德,妾身已是感激不尽了”。
杨凌听得心中一叹,他硬起心肠道:“高小姐,不是杨某无情,可杨某也是有家有业的人,做事不能无所顾忌。唉......能不能赦免你,全在皇帝一句话。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先托管事太监将你的处置缓一缓,至于救你出去......我还得再想办法”。
高文心拭了拭眼泪道:“妾不怕死,只怕清白有染,若是能够逃脱顾然好,若是不能,不过一死罢了,公子不必过于为难。公子今日救下妾身,已是莫大的恩德,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杨凌回头看了她一眼,毫不遮掩地道:“在下神机营参将杨凌!”
高文心的眸子一下睁得老大,惊喜地道:“杨凌杨侍读?”她已经绝望的心瞬间充满了狂喜,眼前这人竟是敢于抗旨的那个东宫侍读、新老两代帝王跟前极宠信的大臣。如果自已真能得脱苦难,除了他还能有谁能办得到?
天光微亮,高文心仍在沉睡当中,担惊受怕了几天,昨日又失血过多、被灌了一壶烈酒,熬到后半夜,她终于忍不住睡去了。
高文心睡着睡着,忽地感觉似乎身边有人,这几天她时时警惕,对此最是敏感,虽然意识刚刚苏醒,仍是激灵一下,霍地睁开了眼睛,一迎上那对发亮的眸子,她骇得瑟缩了一下,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是杨凌,不禁有些窘迫地将被子拉到了下巴上。
杨凌微微一笑,直起腰来道:“看你睡的正香,我正不忍叫你,想不到你就醒了”。
高文心带着些窘意道:“叫杨大人笑话了,小女子实在太过疲倦......”。
杨凌笑了笑接过话茬道:“我知道,现在我就要进宫去,如果诸事顺利,最迟下午教坊司就会派人将你移室独居,我会找机会慢慢向皇上进言,如果至晚我还没有消息......”
高文心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咬了咬唇,冷静地道:“妾身明白,如果今晚掌灯之前,妾的处境仍无变化,便是事不可为,妾自会寻机去死......,无论如何,妾对大人的恩德感激不尽”。
杨凌无力地挥一挥手,叹息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钟鼓司衙门,刘瑾正在威风凛凛地指挥数十个小太监忙忙碌碌的撞钟敲鼓。景阳钟由八个小太监扶着巨木撞动,这种不刻全八卦只刻乾卦的巨钟在大明只有三口,一口在天坛,一口在东岳庙,一日在这御花园内,代表着天地人三才。
御花园中有一处更漏房,里边放着一架巨型七宝灯漏,高一丈六尺,引御花园的活水激动机件,自动运转。机件中有云珠和珠梁,梁的两端有龙头,用来调整水流的缓急。七宝灯漏里有12个抱着时辰牌子的木偶,轮流走出来报时,还有4根小木分别去撞钟、敲鼓、击钲、打铙,报告时刻。
看准了时刻的小太监就站在门口用小旗儿通知站在景阳钟楼上的掌印太监刘瑾,刘瑾便指挥小太监们撞景阳钟、敲司辰鼓,宣告早朝开始,百官上殿。
敲罢钟鼓,刘瑾下了楼,正要去钟鼓司衙门喝口茶吃些点心,忽地瞧见杨凌走来,忙迎上去笑道:“杨大人,怎地有空来这里?”
杨凌拱手道:“刘公公,杨某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刘瑾奇道:“杨大人何事找咱家?来来来,且去钟鼓司吃口茶,咱们再详谈不迟”。
杨凌忙一把拉住他道:“公公且慢,杨某这事儿着实有些着急,钟鼓司可是没时间去了”。他把刘瑾扯到一边,将事情源源本本对他说了一遍。
杨凌对他没有丝毫隐瞒,既然这事儿是想让正德开口赦人,与其遮遮掩掩,让正德知道了认为他蒙蔽天子,不如坦然做个好人,那时正德纵然不答应也不会怪罪于他。
刘瑾听他说完笑道:“嗯,这事儿十有**是洪尚书为了讨好皇上才加的惩罚,犯官家眷充入教坊司那一套万岁爷可不懂。”
他四下看了看,又压低嗓门道:“咱家实话对你说吧,皇上恼恨高太医医死了先帝,将他们一干人拉出去砍了,可是事后一查,竟是先帝病发时张瑜一时惊慌拿错了药物,嘿!高太医、杨院判是冤死了,可这事儿能怎么办?只好将错就错。”
杨凌听了直发愣:堂堂天子,原来也可以死的这般窝囊,他一道旨意就可以令万千人头落地,而他自已,却因为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一时惊慌拿错了东西就丢了性命。
他蹙起眉道:“如此说来,高小姐岂不更加冤枉?死者已矣,怎么再让无辜的人凭白受过?”
刘瑾不以为然地道:“这算什么?为了皇家的体面,就算死上一千人、一万人又有何干系?张瑜拿错药的事已有风声传出去了,若是皇上赦了她,岂不是更坐实了此事?所以,想要赦免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
杨凌一听急道:“不过什么?刘公公不要再卖关子,还请快快教我!”
刘瑾奸笑两声道:“大人有悯人之心,真想救人其实也不难,这事儿只要办得既圆了皇上的脸面,又能给皇上一个体恤臣子的风光,呵呵,赦免一个无关紧要的黄毛丫头又算得甚么事?”
杨凌深知刘瑾最善揣磨正德的心思,急忙追问道:“杨某本想托公公引荐我去见见教坊司的管事公公,想不到公公还有如此妙计,还请刘公公不吝赐教,若那女子得脱大难,一定会对公公感恩戴德,给你立上长生牌位,一日三柱香地供着”。
刘瑾被他夸的一张老脸象盛开的菊花似的,他连忙摆手谦逊了一番,直至杨凌急不可耐了才拉过他手臂贴着耳朵密密言语一阵,杨凌听了欣然作揖道:“杨凌以为难如登天的大事,公公出马,立时迎刃而解,此计甚妙,只待大功告成,杨凌定当摆酒设筵,答谢公公”。
刘瑾笑眯眯地道:“杨大人何须客气,就凭你我的交情些许小事咱家还不该帮忙吗?走吧,咱家先带你去见见教坊司静公公,安顿了那女子。静公公平素对咱家爱理不理的,可是自从皇上登基,他倒是常陪着笑脸想巴解我,这点事情他定然是要答应的。”
早朝散去,刑部尚书洪钟、工部尚书徐贯回到朝房取昨日呈给内阁的文卷,见吏部尚书马文升坐在朝房内愁眉紧锁,面有忧色。洪钟不由奇道:“马大人,何故唉声叹气?”
马文升瞧见是两位同僚好友,不禁叹道:“三位大学士去后宫向太皇太后、太后请安,商研皇上大婚的事去了,老夫在此候着等着讨主意呢,官员异地为官的旨意一下,老夫的门庭每日来发牢骚的官员络绎不绝,老夫可是实在吃不消了”。
洪钟笑道:“也不全是吧,有些穷省的官儿这回有机会去富省任职,却是欢呼雀跃呢。不过皇上这道旨意干戈动得实是不小,那些封疆大吏谁没有个亲友故旧,回原址为官彼此照拂、也是情份中事,这回迁了地方,可就没了机会了,难道把家族宗亲全搬走不成?”
工部尚书徐贯的族弟就在金陵老家为官,此次也在迁官之列,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道:“这主意原本就有失考虑,听说是钟鼓司掌印太监刘瑾和亲军统领杨凌这二个不通政事的蠢材进的谗言,弄致如今怨声载道”。
马文升蹙了蹙白眉道:“此事虽有些莽撞,其实未必没有益处,否则内阁三位大学士也不会票拟了,如今圣旨已经下了,我们做臣子的就该一体施行才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徐贯见他不悦,也冷笑道:“大人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杨凌虽得圣眷却一直不能插手朝政,安知不是他想假公济私寻个富甲一方的地界儿为官?”
他取了自已的文卷愤然走出朝房,一眼瞧见自已的心腹手下工部左侍郎李杰匆匆迎上来,不禁奇道:“李杰,督建泰陵是何等大事,你怎么擅自回京来了?”
李杰本来满面焦灼,一看见他不禁又惊又喜,连忙迎上来道:“大人,陵上出了大事了”。
徐贯惊疑地道:“陵上出事了?到底出了何事?”
李杰左右看看,凑近了他悄声说道:“大人,泰陵玄宫泄气,金井出水啦”
工部尚书徐贯听了“啊”地一声,脸色大变,怀里抱着的文卷顿时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