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问道。
蝙蝠微笑道:“我们早把劝降单雄信的书信送了去,故意让书信落在王伯当的手上,这样的话,单雄信离出走不远了。有时候,敌人比朋友还要有用。”
萧布衣也笑了起来,“你说的一点不错,有时候,敌人甚至比朋友还要有用。现在瓦岗隐患极多,等到他们只剩下一个洛口仓的时候,分崩离析在即。”
蝙蝠不解道:“萧老大,瓦岗虽然连败,可势力仍是还大,要想攻打其余的地方,恐怕还要花费一些气力。”
萧布衣解释道:“其实我早已派狄宏远等人兵出伊阙,径取襄城、颍川等郡。李密现在全力守住洛口仓,其余地方无大将掌控,狄宏远带大隋精兵一去,收复并非难事。等到荥阳周边郡县尽落我手,李密还能有什么作为?其实昨曰就有密报,狄宏远已经尽逐襄城盗匪,李密成为孤家寡人已不远矣!”
蝙蝠不由叹服道:“萧老大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常人难及。”
萧布衣终于露出笑容道:“蝙蝠,你最近抓紧些,铲除董奇峰、孙少方等人后,东都可以无忧,所有你要尽量找出他们的证据,以免杀了他们,让东都百姓寒心。”
蝙蝠领命离去,萧布衣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有时候,敌人的确比朋友好用了很多。”
烛光又是一闪,映照在萧布衣的脸上,阴晴不定。
初冬阴冷,寒气森然,烛光下的萧布衣看起来有些阴寒!只是他沉默良久,突然抬头道:“是大哥吗?”
他话音落地,良久后,一人才轻飘飘的从房顶落下,落在门前。
那人身形奇特,缓缓落地,看起来有如落叶一般,非人力能及,萧布衣走到房前打开房门,就见到虬髯客立在门前,月光清冷,泻在门口二人身上,堂堂正正,可萧布衣却是露出苦意,他终于发现,原来他的这个大哥身上,有着他难以想象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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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少方坐在椅子上,脸上少有的凝重,烛光明灭,照的他脸上亦是阴晴不定,难以琢磨。
所有的人都有秘密,孙少方当然也不例外,他现在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他对面坐着的是他的恩师董奇峰。
一曰为师,终身为父,他其实对董奇峰一直都很尊重,最少知道无忧公主有难的时候,他极力帮助董奇峰去找萧布衣。但是他还是有自己的主张,最少跟随萧布衣南下的时候,他就认准了萧布衣,男人当然总有自己做主的时候。
但是这不妨碍他和董奇峰的关系,来到董府,见到董奇峰后,二人谈了很久,但是没有谈什么正题。
孙少方总觉得董奇峰最近有些古怪,实在是因为他很熟悉这个师父,等见到夜幕已浓的时候,孙少方终于站起来道:“师父,我要回去了。”
董奇峰这才像缓过神来,“少方,再等等。”
孙少方有些不明所以,却是苦笑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董奇峰摇头道:“没什么吩咐,现在你是西梁王眼前的红人,我怎么敢吩咐你?”
孙少方脸色有些不自然,听出师父口中有些嘲讽之意,“无论西梁王对我如何,我对师父都是如以往一般尊敬。”
董奇峰老脸露出些感动,“如果我有难的话,少方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孙少方有些奇怪,“师父会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没有不帮助你的道理。”
董奇峰犹豫半晌,摇摇头道:“我是说如果。”
孙少方皱眉道:“怎么师父最近和西梁王一样,总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呢?”
董奇峰目光一闪,“他……说什么?”
孙少方摇头道:“没什么。”
师徒又是沉默良久,孙少方这才站起来,“师父,我真的要走了,很晚了,明天我还有些事情。”
“是西梁王吩咐的吗?”董奇峰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孙少方点头,“不错。”
他也不说什么事情,转身离开董府,董奇峰望着徒弟的背影,目光复杂万千……孙少方出了董府,抬头望向天空的明月,突然轻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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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被擒,无数禁卫已经涌到殿前,见到殿中狼藉一片,不由相顾失色。十数名影子围在思楠周围,拔剑相望,一点不敢疏忽大意。
无论如何,刺客就算被擒,在他们眼中也是和虎豹一样危险,他们忘记不了这一刻的功夫,同伴被这个女人杀了多少。
裴蕴早就扶起了杨广,禁卫才要涌入宫殿,却被司马德戡喝止住,眼下盗贼已平,实在不用再起事端,只是他护卫不利,让宫女混到行宫中,实在是砍头的罪名。
早就快步上前,司马德戡跪倒道:“末将护驾不利,请圣上责罚。”
他跪倒在地,不闻杨广的动静,不由心惊胆颤,只怕这回定是死罪。可脖子僵硬,不敢抬头去看杨广。
大殿内人虽是不少,却是死一般的沉寂,杨广却只望着网里的思楠,脸上古怪非常。
方才思楠连杀数人,叫他昏君,要置他于死地,若是平时,他早就将刺客砍成几段,可眼下,他非但没有暴怒,眼中反倒有了深切的悲哀。
缓缓的伸出手来,指着网中的思楠,杨广嘴唇颤抖,哆哆嗦嗦道:“你是……谁?”
他言语中带着极强的恐惧,对大殿中的旁人视而不见,缓步向前走去,失魂落魄。
裴茗翠终于走上前去,“圣上,此女危险,请圣上勿要靠近。”
“走开……”杨广低沉道。
“圣上……”裴茗翠皱眉又劝。
“走开!”杨广嘶声道。
裴茗翠再也移不动一丝一毫,杨广走到离思楠几步远之处,终于止住了脚步,死死的、痴痴的望着思楠。
思楠人在网中,却没有什么畏惧,只是嘴角有了讥诮的笑容。她早就经过太多的生死,她本来以为童年的时候就会死,以为洛水袭驾的时候会死,以为太多的时候会死,死对很多人来说,是很恐怖的事情,可对于她来说,和活着一样的寻常。
“你……是……谁?”杨广嘶声问道,双目红赤,有些疯狂。
思楠还是不答,杨广突然喝道:“掀开她的黑巾!”思楠愕然,突然想到了昆仑让自己做的承诺,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脸,不然就杀了他!可现在她这种情况,又如何能杀得了杨广?当然她还有一句话没有对萧布衣说过,不能杀了他,就要杀死自己!想到这里,思楠反倒露出丝微笑,她想不用再告诉萧布衣自己的要求,昆仑会代她转告,她相信昆仑!
有影子上前,用宝剑隔着网孔小心翼翼的刺过来。
思楠没有动,实际上这种反抗无济于事,她少做无谓的挣扎。
剑光闪出,黑巾落下,露出思楠容光绝代的脸,就算被束,就算厮杀良久,那张脸上却没有任何激动愤怒,只有平静如水。
裴茗翠瞥见,忍不住倒退两步,杨广却是捂住胸口,如受锤击,近乎呻吟的说道:“宣华?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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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几乎连空气都不流畅,所有的人都是惊骇欲绝,难以置信的望着思楠,所有的人都知道陈宣华和杨广的往事,谁都看出这女子长的极像陈宣华!
可陈宣华为什么要杀圣上,这女子显然不是陈宣华。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女子并非陈宣华,可杨广并不明白,他被刺杀,没有愤怒,没有恐怖,只有深深的忧伤。拐杖在手,可他已经无力直起腰来,立在那里,仿佛枯萎的树木,他全身都在颤抖,抖的大殿仿佛也是跟着颤抖起来!
“为什么要杀我?”不知过了多久,杨广的声音仿佛从天籁传来般,虚无飘渺,忧伤难遣。
思楠不答,冷冷的望着杨广,别人只以为她不屑,但她却知道绝非这个理由。
“为什么要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连你,也要杀我?”杨广嘶声吼了起来,已近疯狂。
思楠淡漠道:“因为你该死!”
虽不过是淡淡的五个字,杨广又如受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都枯萎了下来,良久才吼道:“让宇文化及来!”
杨广嘶吼,整个大殿都是传着一个声音,让宇文化及来!让宇文化及来……所有人静寂无声,惊恐、诧异、错愕、担忧,不一而足……宇文化及来到殿中,浑身几乎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见到地上的陈宣华的时候,他也几乎要晕了过去,不明所以,杨广却是冷冷的问道:“宇文化及,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化及无从解释,只是发抖,抖的比杨广还要厉害。杨广一拐杖抡过去,重重的击在宇文化及身上,宇文化及不敢抵抗,痛哼一声。杨广却是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只是过了片刻的功夫,宇文化及已经和血人彷佛!
杨广弯着腰,拄着拐杖,嘶嘶的喘气,突然喝道:“掀开网!”
众人一愣,几乎以为听错了吩咐,杨广拔出身边禁卫的一把刀,一刀砍过去,禁卫惨叫一声,软倒在地,“我让你们掀开网,听见没有?”
裴茗翠回过神来,低声道:“掀开网来。”她使个眼神,影子已经悄悄的站在杨广的身后,思楠站起来的时候,也满是不解,杨广却是放声狂笑,递过刀去。思楠握紧手中的软剑,紧抿嘴唇。
“你真想杀我,那就杀了我……”杨广脸上突然露出了微笑,神色中带种喜悦,他突然间已经觉得,原来大业王图,不过是镜花水月,死对他来说,不过是迷途苦旅中的一种解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