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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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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聪明的,只是双拳不敌四手,只怕露了面,就会叫我那好二叔爷一家给谋了性命。”他倒不在意她的命,只是在没达到他的目的之前,就算她只是一把杀人的刀子,那也不能折了去。等事情全都了结,她才会有她的下场。

    “去喊黄石来。”他这么吩咐道,那头院子里的那个他好酒好肉的养了这么久,总得先收一些利息罢。

    那白氏就像是林瑜说得那样,大约是用尽了这辈子的所有运气,成功地混进了李家的船,一路安然无恙的回了姑苏。她原是做得烧火这样又脏又累的活计,船上哪有她这等婆子走动的地方。是以到了姑苏,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误打误撞,进了张家老太太娘家人这一边。

    白氏原是该害怕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大儿子,这时她倒窃喜起来,想着怎么打听出大儿的下落来。按照她朴素的想法,林瑜年纪那么小,便是有张家人护着没被族里人给折磨死,也没那能耐去动她的儿子,必是张家这边动什么手脚。

    她便拿出了当初的坐下那桩事得的报酬来,叹息一回。原本丰厚的银钱这三年里已经叫大儿花用得差不离,这十张五两的银票还是她贴己藏着的,谁都没敢告诉,这才省了下来,没想到,到底留不住。

    然后便找了李家的管事媳妇,先是颤巍巍地求了,只说自己年老了,想着便是埋也得埋在家乡原来的丈夫边上。这才掏出些个五两银,说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只求可怜可怜,帮着在这里某一个烧火搬家货倒夜香的活计。

    那管事媳妇下死劲地看她两眼,又嫌弃她说得粗俗,便是很动心的五两也不要了,别过脸道:“谁家还缺这样的婆子不成?”

    那白氏只跪着求,满嘴的可怜,又要磕头。那管事媳妇心道,何苦来受她的礼折自己的寿,再者张家这边本就交代过也给了好处,意思意思为难过便罢了。便道:“这是张家,我又哪里做得主。”见她又要磕头,忙止住,装着诚心地指点她道,“却有一条明路,只看你的诚心罢!”便按着张家教的一一说与她听,然后便三不关事的走了。

    那白氏只道自己今日少不得割舍了五两,不意人家嫌弃她竟省了下来。忙忙地便按着那媳妇说的话,托关系找人,身上银钱花去大半,总算如愿做了个外院洒扫的婆子。

    许是差事得的艰难,那白氏也未多想,只当是自己日日里求神拜佛的,神佛终于听到了自己的诚心,降下了善报,叫她正好混进张家,许能救给自己挡了灾的大儿一救。

    如此这般,她一边做着活计,一边悄悄地打听着大儿的消息。只不敢往张老太太、李太太的院子里凑,这外头的爷们进不到内院,里头的女眷可不一样。一个林母的亲娘、一个嫡亲的嫂嫂,林母生林瑜的时候,都在场陪着的。虽说,人家老太太、太太的哪里看得见底下的稳婆,但是白氏却万分谨慎,不敢赌那万一。

    她又哪里知道,张大舅亲与自己夫人说了前因,毕竟内院的事情绕不过管家太太去。如今,正是细心的李太太使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还当自己藏得好好的,日日算计着怎么多绕几个地方,多打听几个人。

    忽的一日,外院忙忙碌碌起来,她还握着扫把,就被赶进了院子里。她忙陪了笑,问道:“这位婶子,这呼啦吧啦的可是有什么事不成。”为难地搓了搓手,又道,“我这活计还没做完呢,只怕主子们踩在雪上失了脚便是罪过了。”

    “你倒是小心。”那媳妇看她一脸谦卑的笑,方道,“这样罢,你远远的瞅着,只等表少爷的轿子过去了,再去洒扫不迟。”说着,一阵风似的走了。

    白氏原地思忖着,这张家的表少爷,可不就是她接生过的林家少爷?

    更何况,在现在的人眼里,地简直要比金银都要紧些。金银易散,土地却能传于后人,无论富贵贫贱,总有个安身之地。

    两人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浑不在意,走着走着,没留意出了园子跑到了前头。

    林瑜听着隐隐传来的人声,拉了拉张琮的垂下的袖子,问道:“那边可是你们上学的书房?”书房的窗户并没有关着,大约里面的人也在观景。

    张琮回过神来一看,大惊,窗后捻须而笑的可不就是自家先生,来不及计较怎么就跑来这里,忙拉了林瑜的手道:“快走快走。”

    “急什么。”林瑜不乐意,非是对表哥不满,实在是他现在的外在条件达不到,小短腿怎么跟得上他?抽回手,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被张琮贸然一拉略散乱的衣摆,“能吃了你不成。”

    张琮皱着脸,正要说什么,就听窗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可是琮哥儿,这么忙忙地作甚么戏耍?”

    林瑜抬头,正看到自家大表哥的脸色瞬间苦了几分,不由得踢踢他的脚后跟,悄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话。”

    “回先生的话,正带林家表弟出来逛逛。”张琮微微侧身,露出被他严严实实挡住了身子的林瑜道。

    “可是先林润之之子?”林瑜的父亲名沐,字润之,在姑苏这一代也算是小有名气。之前他守孝不得出门,没什么交际只是听老管家说过,如今倒是遇到了。他上前一步,抬手行礼,道,“正是家父。”

    这位姓李的坐馆先生见他小小一人,穿着大红羽纱的斗篷,站在雪地里,年级虽小却自有一番气度,怡然不惧地对自己行礼,心里先爱上了几分,忙道:“外头酷冷,琮哥儿还不赶紧带了你表弟进来暖暖?”

    闻言,张琮本就苦得快拧出苦汁子的脸更加可怜巴巴了几分,奈何先生有命,再不情愿也只好牵了林瑜的手,往他心目中的龙潭虎穴走去。

    这李先生本是张琮母亲李氏的族弟,身上也有举人的功名,却因为家里有一个偏心老父,落得个衣食无着的境地被赶了出门。李氏见他学问好,又心存着帮帮这个族地的意思,便将他聘来做自家的西席,横竖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奶奶也不怕所谓的族叔。

    李先生心知只要自己老父活着一天,他便一天没有出头之日,干脆也不再想继续科考这事了,只管在张家待得安安稳稳地专心教学生。李氏早就从张老太太手里接过了这个家,见他尽心尽力,怎么都不会亏待自己的族弟,他倒是有些过得乐不思蜀的意味。

    “李兄难道就从未有过不甘么?”坐在李先生对面的人衣衫褴褛,却安然自若,毫无困窘之意,抬手沏了一碗茶。

    那李先生谢过,方接茶道:“人各有命,时飞志向远大,为兄以茶代酒,以敬来日弟金殿传胪。”一抬手一仰头,便饮尽了。

    那时飞摇头,道:“偏偏好茶牛饮。”只好又与他倒一杯,方谢道,“弟谢过兄长好意。”不过一语尽心。

    两人正说话喝茶间,房门被扣响,李先生笑道:“必是我那不争气的学生。”方高声道,“还不快进来。”

    张琮磨磨蹭蹭地推开了门,林瑜见他不甘不愿地样子,心想,从古至今,害怕老师大约就是学生不变的天性了。即使他才告诉这个表哥说,有他这个小童在,那先生又有客,必然不会十分为难他也没用。

    果然,李先生并不问张琮是不是还有功课未完成,只拉着林瑜和他说话,见他条理清楚,比边上缩手缩脚的张琮还要大方些,心里叹了一声。未留他们多久,只看快要摆饭的时候,就命他好生将林瑜带回去,又叫上了一个婆子一路遥遥地跟着才放心。

    见两个小的走了,李先生对一直沉默吃茶的友人笑道:“你看,我给你找的这位小学生,可还称心?”

    张琮自出了自家先生兼族叔的大门,就送了口气,这时候再想不起来原本打得主意,只想着赶紧回祖母那边是正经。今日林瑜在,大家必是一起用饭的。

    姓贾,字时飞,林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一个原著人物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了。他看看匆匆忙忙样子的张琮,不经意般问道:“那贾先生,你可知晓?”

    张琮挠挠头,道:“我只知是先生好友,外地才来的,如今正寻暂居之地。”

    这就对上了,林瑜一笑。想那李先生还与他做引见,只怕是之前他托大舅寻一坐馆启蒙之人,正好寻到了他头上——这贾雨村与林家倒是有缘分。

    果不其然,过午之后,张大舅遣了小子寻他书房说话,说得正是这一件事。

    “这贾雨村我也见过,有学问且不迂腐。只是此人非久居人下之人,只怕攒够了银两便要继续赶考。”他细细地说与林瑜听,知道这个外甥自有主意。

    能一举考中进士的人学问怎么会差了,能给钟灵毓秀的林黛玉启蒙的人又怎会迂腐,林瑜想着,倒是对红楼一书中这个提纲挈领式的人物很感兴趣,便笑道:“只是启蒙罢了,我原也没想让他教我多长时间。”

    张大舅笑道:“也得有两年时间,否则李先生也不会将他荐了来。”原来那贾雨村如今才有秀才功名,乡试三年一次,今年他生了场小病正巧错过了,再考就需得在等三年——算上如今快翻年了,也就还有两年多一点。若是乡试顺利,次年就可参加会试,会试再得中,殿试再差也有个同进士出身,那时就真真是鱼跃龙门,一朝成了人上人。

    在林瑜的印象中,贾雨村此人被后世部分红学家批为奸雄,也是在红楼中少有细细描写的,由原本志向高远不入俗流,渐渐被乌糟的官场同化成自私忘义的贪官第一人。

    因此在他眼里,他对贾雨村的兴趣倒是第一了。不过这也难怪,他原本请启蒙先生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事,而是想从读书人的角度潜移默化的了解这个朝代,到时候不至于让自己太过格格不入。

    没有一个经过正统教育的传统读书人引领着,林瑜再天才也没办法走上科举这条道路,更遑论考取秀才举人。

    彼此双方都有意,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下来。在贾雨村眼里,只要教一个些许小童,既得了丰厚的束脩,又并不大耽搁他温书,何乐而不为呢?

    林瑜果真在张家待到腊月才回了自己家。彼时,京城堂叔那边的年礼都已经到了,他略略地看了看,比之往年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却多了好些鲜亮的小孩子会喜欢的物事,并一套有林如海亲笔批注的四书五经。

    他吩咐了白术将这书搁到外书房,又叫外头收拾起房舍来。

    请了先生白术是知道的,该怎么准备心里早已经滚了几个来回。她拉了灵芝细细问过先生多大年纪,可有女眷等语,又问林瑜房舍如何安排,林瑜便叫她自与林老管家商量,白术也不为怪,抬脚就走。

    如此忙乱了几日,又有灵芝来回,说是族长那边催着打点年货。

    如今的宗族规矩,一族里过得好的,少不得拉拔拉拔那些没个营生进项的,免得他们年关难过,丢了一族的脸面。不算如今京城的那家,林瑜一家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因此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产出来散与族人。

    灵芝因此不忿道:“怎么不往那家要去,他们不正管着这府上的产出么,真好意思!”

    “苛扣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谁又会拿来面上说?”那群人若是因为得了他那二叔爷的好处就不来领东西,可不就是自打了嘴巴?再说,他们怕是也舍不得到了嘴边的免费肉,林瑜想着,然后道,“只把之前那边送来的东西连着单子都拿过去,说今年就这么些,我担心族人衣食无着,宁愿自己苦些,也要都拿出来。”

    灵芝哎了一声,忙忙地叫人传话去。

    其实不只是做了林瑜会计的灵芝,一直以来将整个林宅打理的水泼不进的白术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只可惜生错了时代。

    林瑜在三年前导致他父母双亡的变故中,当机立断地清理掉了大部分的雇工以及心思不定的家生子,只留下部分老实本分的下仆。并根绝个人的秉性以及技能重新分配活计,这样一来,原本三个人干一个人的活,现在一个人干两个人的。事多了人想七想八的心思就少,更何况这些比较老实的仆人本来没多少油水可拿,现在做得多拿得多,做得好年底还有丰厚的红包可以拿,比起他们以前的日子来说可是好了不少。

    不过是管得严了一些,再没以前偶尔还可以在园子里逛逛的随意了。现在这些仆人都挺习惯的,没什么意见,本来这样的好事以前也从没轮到过他们。

    这个小小的林家正经主子只剩下林瑜独个儿,宅子不小,仆人又多,即便他精简过了,上上下下零零总总还得有五六十人。他只好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厨房做菜的就只能待在厨房,负责针线的便只能在绣房,做浆洗活计的便只能在一地浆洗。各司其职的同时,他们不被允许出现在其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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