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府是在太祖皇帝陛下在位的时候升府的,领济宁、东平、曹、沂四州二十三县,在诸府中算是辖县较多的一个府了。
不过郗浮薇选择逃来此地,而不是山东布政使司衙门驻地的济南府,倒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大运河途径山东的紧要之地,除了东昌府,就是兖州府了。
虽然说郗家的悲剧始于郗浮璀的英年早逝,但直接造成家破人亡的,却是应天府那边关于疏浚会通河的决定。
郗浮薇在决意连夜带侄子出逃时,下意识的就选择了兖州。
如今府城在望,暂时也还没发现追兵的踪迹,之前被强按下去的情绪不免有些翻涌。
“闻家在东昌府根基深厚,是从前朝末年迄今都屹立不倒的大族。便是朝廷命官到东昌府上任,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用力掐了把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郗浮薇暗自盘算,“相比之下,我郗家没有什么值得人家看重的,别说如今没证据,就是铁证如山,只怕也是白搭!”
至于说遇见青天大老爷,不计代价不计得失的帮忙讨公道……这种事情,寻常百姓兴许会冀望,如郗浮薇这种生长士绅家庭还当过家的人看来,不啻是天方夜谭。
毕竟千百年来,这样的清官统共才出过几位?
郗家要是有那么好运气碰上了,还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为今之计……只能从疏浚会通河之事下手,火中取栗,才有报仇雪恨的可能!”郗浮薇思忖良久,吐了口气,心道,“只是我自己也还罢了,只要目的达成,粉身碎骨都没什么的。但矫儿……”
目光落在桌子对面的郗矫身上。
他们姑侄这会儿已经进了城,郗浮薇跟同行之人三言两语道别后,立刻履行承诺,带他寻了间寻常但还算干净的馆子,要了两个家常小菜,还有一小桶米饭。
郗矫在路上就饿了,饭菜上来之后,见姑姑颔首,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这孩子年纪尚小,辗转到了这会儿,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他吃的香甜的模样,郗浮薇的眉头却微微蹙起,沉吟:“不能将矫儿拖下水!他已经是我郗家唯一的血脉了,要是也有个三长两短的……哪怕他日报得大仇,又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她虽然临行前没忘记带上些细软,姑侄俩能够有惊无险的抵达这兖州府,手头阔绰也是个很重要的缘故,郗矫到底才六岁,没人照顾根本不行的。
找人照顾的话,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所托非人,谁知道郗矫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送给无子的人家收养吧……人家没孩子,肯定希望收养的孩子跟他们亲,这个郗浮薇可以不在乎,但人家八成也要让郗矫改姓,给他们家继承家声!
这个郗浮薇可就没法接受了!
她就这么一个侄子,郗家就这么个男嗣了,改了姓,郗家的祖上谁祭祀?!
正自头疼,忽听郗矫怯怯问:“小叔,我吃完了,您不吃么?”
因为是女扮男装,所以郗浮薇严厉叮嘱过,要他喊自己“小叔”。
“……我不饿。”郗浮薇中断思绪,看着吃饱喝足之后露出明显乏色的侄子,暗叹一声,说道,“你累了吧?咱们先找间客栈落脚。”
郗矫对于前途一无所知,懵懵懂懂的点头。
姑侄俩会钞之后出了馆子,跟人打听着城中口碑好又物美价廉的客栈……其实按照他们在郗府时的日常起居,必然是直奔兖州最好的客栈,郗浮薇如今手头的银子也足够,只是哪怕她打扮成少年模样,就带了个幼.童出门,到底招人眼目,不能不低调点。
走了段路,总算打听到了一家合适的客栈,距离也不算远,郗浮薇所以打算带着郗矫慢慢的走过去,权当消食了。
谁知道走到途中,转过一堵高墙,迎面来了个肚子高高隆起,看着仿佛即将临盆的妇人,荆钗布裙,裙子上打了好几个补丁,手里则挽了个有些年代的竹篮,上头盖了块旧布,很是清苦的样子。
她本来低头匆匆走着,跟郗浮薇只差一步时,忽然脚下一滑,“哎呀”一声,一个趔趄之后,虽然人险险站稳,却把篮子给撒了,里头原来是大半篮子的橘子,顿时滚的到处都是。
“这位小哥,能不能请您帮个忙?”妇人见状赶紧去拾,但才打算弯腰,就被肚子给挡了,顿时露出为难之色,前后看了下,见这条路比较偏僻,只有郗家姑侄二人,就跟郗浮薇投来恳切的目光,“妾身娘家父亲染病,好容易求得婆婆准许回去探望,却也吩咐了速去速回!这橘子是娘家知道妾身妊娠之中喜酸,特特给买的。这会儿要是不能按时回去,只怕婆婆知道了,必然要打骂妾身!”
郗浮薇原本看她想弯腰又弯不下来的样子就有点恻隐,闻言爽快道:“举手之劳,夫人请稍待!”
就上前帮忙拾取地上的橘子,还细心的用袖子擦去灰尘再放进篮子里。
本来她是一直牵着郗矫的,但郗矫这段时间被带着颠沛流离的,就没有好好儿的玩耍过,此刻就把这捡橘子当成游戏了,闹着要她放开,自己也要捡。
郗浮薇环视了一圈,见旁边一堵高墙,侧边是一目了然的空地,前后呢也是空无一人,不过就三个人在,那孕妇看着走路都艰难的样子,也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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