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回府的一路上,空气里一直飘着或浓或淡、烧焦的味道。顾成卉掀起帘子来往外看,外面黑沉沉的夜里,时不时有一队队士兵跑过,身上甲胄刀剑撞起一阵咔咔轻响。不知哪里传来的悲哭声,飘荡在夜空中。经过通阳门大街的时候,远远地就能看见几处建筑已被烧塌了,黑糊糊一片看不清楚。风吹过时,浓烟味、一股刺鼻的火油味扑进车里。
忽然一声哭号划破夜空,她定睛望去,原来是一个一身烟灰的妇人坐在废墟边上,生生用手扒出来了一具短小、黑色的尸身——“喜姐儿、喜姐儿……”她被烟熏伤了的喉咙里撕扯着发出了悲哑的哭喊。
顾成卉的眉心微微一抽。
“别看了。”许世岚的嗓音忽然响起来,接着帘子被人从外面按了下去,顾成卉缩手不及,隔着薄薄布帘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温度。
顾成卉心里不禁一跳。——明明是这种时候、这种事态,在她脑海里盘旋着的,却不是灾民、动乱,而是许世岚暧昧的态度……听着许世岚的马蹄声在外面有规律地响着,又一次——她觉得自己不像话。
她暗暗骂了自己两句:许世岚一直都是这么一副轻佻多情的样子,至于被他两句话就抓住了注意力?顾成卉,你如今依然处境步步维艰,可倒是还蛮会胡思乱想的!
若不是对面还坐着一个顾成燕,恐怕她都会抬起手来掐自己一下子醒醒神。
……而在顾成卉身后的那辆马车上,突然有人冷哼一声,重重地摔上了帘子。
回顾府的路,马车队已经走了一大半了,一路以来平平安安,没有一点波折。若不是那些焚烧过后的废墟和一列一列的士兵,顾成卉几乎感觉不到乱党存在的痕迹——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眼见顾府大门在望的时候,公主府的侍卫们便向老夫人辞了行。
而将女眷们送进了垂花门以后,许世岚也走上来笑着与老夫人行过了礼,一眼都没朝顾家小姐们的方向多看,转身走了。
短短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委实太过惊人,因此从老夫人到孙小姐们,个个儿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顾老爷和孙氏早已得到了消息,正在二门里等候,此时见了老夫人回府,二人忙迎了上来,一边一个搀扶着她的手臂,便往寿安堂行去。
在老夫人一行人后头,顾成卉拍了拍前来迎她的细辛的手,有些心不在焉的,也打算跟上祖母的步子。细辛极小声地在她耳边道:“姑娘也真是倒霉,怎么每回出门都要遇到些烦心事……这些乱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害了多少人了,还不够……”
顾成卉刚刚有些疲惫地“嗯”了一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着愤怒的低叫:“你给我站住!”
这句话话音才落,还不等顾成卉、细辛二人回头,只听一个人的脚步声就扑了上来,接着顾成卉只觉自己头发被人重重一扯,疼得她顿时眼泪都泛了出来,她不禁“啊”了一声——同时一个被怒火拔尖了却又极力压制住的声音在她身后哑着道:“我都叫你给我站住了——!”
与此同时,细辛急切又恼怒的声音跟着响起来:“七小姐你做什么?快放手啊!”
走在前方的老夫人与顾老爷、孙氏三人,突然听见后面的喧闹声,忙转过身来。
只见顾七恨恨地盯着顾成卉,一双眼好像要剜下她的肉来似的——但她也晓得厉害,余光瞥见了长辈们已转过身来,她忙要松手,强自笑道:“五姐方才踩着我的脚往前走,我一时太疼了……”
话没说完,却忽然觉得不对——明明松了手指,可身边顾成卉依然在哀哀地雪雪呼痛,口中直道:“妹妹,你放开我的头发,快放开——”顾七被老夫人和顾老爷的目光一扫,心下发慌,忙想将手抽回来,不料一抽之下却丝毫都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原来是顾成卉一瞬间便已半侧了身体,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头发上。老夫人等人的目光被顾成卉挡住了,只道顾七仍然扯着顾成卉的头发不肯放手,当下老夫人怒声喝道:“顾成欄,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那是你的姐姐!”
顾成卉垂着头,急切地道:“妹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快放手,切莫伤了我的头发……”
顾七身后的丫鬟此时终于瞧出了端倪,她顾不得说什么,忙扑了上来要替自己小姐掰开顾成卉的手。顾成卉见她扑来,立时放开顾七,顺势一推,自己踉跄两步,由细辛扶着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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